于是他想,或许,严君临也是舍不得他的。
没了交易关系,他甚至在心里,偷偷地当成是交往,只不过他的傲娇情人不擅于表达。
男人对他和宁宁,一直都很好。
宁宁过完三岁生日后,他开始在找寻不错的托儿所,小宁宁好动外向,早些让她学习群体生活也不错,而且跟严君临商量了这件事。
做事向来很有效率的严君临,往往在他想到以前,就会先安排好,这回他都提了,对方反倒不置可否,回了句:「再看看。」
这事便搁置了下来,大半年一直没有定案。
接着,迎来了大四的毕业季。
他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拿到毕业证书,毕业典礼那天,三年间向来鲜少与他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严君临,竟难得出现在会场,这件事,事前并没有跟他说,让他大感惊喜。
男人愿意以亲属的身分出席他的毕业典礼,填补他心里那分缺憾,并在典礼过后,陪着他到姑丈安息的塔位前,将那纸毕业证书放在姑丈面前,告慰在天之灵的亡者,也让他可以抬头挺胸地说——姑丈,我没有让您失望。
这些贴心举措,都让他很感动。
他还偷偷听到男人对姑丈说:「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您很骄傲吧?他答应您的做到了,我答应您的,也做到了。」
他相信,男人一定承诺过姑丈,会好好看着他,所以姑丈才能走得那么安心。头七的时候,他梦过姑丈,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就只是微笑看着,对他挥挥手,然后慢慢走远,因为知道,在男人身边,他会好好的。
只是,有件事,他还是有小小困扰了一下,但只有一下下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没再多想。
男人进房时,他赶紧将那份文件往抽屉底下塞,并且打定主意不再开启。
「毕业了,有没有特别想做什么?」男人抖开被子准备就寝,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这是在问他,毕业愿望吗?
原来还有毕业礼物可以拿啊?
他扬笑,开心地跳起来,扑抱上去,男人未防,被他扑倒在床上。
「我想跟你单独出去玩。」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本来说出口后,瞧了男人一眼,担心这要求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令对方不悦。
严君临倒没特别反应,淡哼一声,不置可否。「想去哪里?」
「我想泡汤。」
「夏天?」
「有冷泉呀。」
「地点?日本可以吗——」说着已经准备伸手,拿床头的手机查看近日的行程表。
原来可以有这么大的额度喔?他赶紧道:「不用了啦!礁溪或乌来那些就可以了。」他知道严君临相当忙碌,要抽出时间陪他出游已经很不容易。
「你的要求真小。」他的心很小、很容易知足,只要一点点幸福,就会开心得忘了自己是谁,所以严君临从不怕宠坏他。
「才不,我会很过分、很过分喔!」
「例如?」让他开个眼界,听听看有多过分。
「我想找个一开落地窗,就会有大片樱花飘进来的房间,然后在大白天,跟你——」低低的,倾进耳畔,极魅惑地说了几个字。
严君临挑挑眉。江湖不是混假的,小小调情技俩,还不足以令他脸红。
侧首,气定神闲回道:「试试看,到底是谁会哭。」
* * *
向怀秀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夏季哪来落樱飘飘的美景,不过他们订的房间,还真种满了一株株硕大的漂亮花种,看得出来照顾得极好,每朵都开得鲜红灿烂。
他真的做到那天对严君临宣告的那样,第一天,他们几乎没有走出房门,在床上厮混纠缠了一整个日夜。难得一起出来玩,他比起在家里,格外放得开身段,做得尽兴畅意,汗水淋漓,最后倦极睡去。
隔日醒来,男人还在枕边沉睡。
想起之前在家里,还撂下豪语,要缠着他做到他哭,结果最后哭着求饶的居然是自己,有够丢脸。
愈想愈不服气,悄悄爬到男人身上,想一雪前耻。
睡梦中被扰醒的男人,掀眸瞥视在他身上亲吻啃咬、放肆作乱的青年,语调低沉慵懒。「昨天还没玩够?」
「怕了?」青年噙笑,抛回挑衅的一眼。带着一些些被宠坏的骄恃、一些些撩逗,看起来性感无比,撩起男人初醒的欲望。
青年将它握入掌中,殷勤服侍。
他很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这些年下来,竟将他调教得如此知情识趣,完全懂得如何做能给他最大的欢快,称合他的心意,舒心到……甚至会觉得有些舍不得了……
「怀秀……」他哑着嗓,喊了声,青年便懂了,移动身躯,缓缓沉下腰,将男人热烫的欲望纳入体内。
「嗯……」即便做过无数回,每回仍然无法不觉震撼,他怎么可以容许某个人,到达身体那么深的地方,那种无法掌控、即将失去自我的感觉,令他恐慌,却也矛盾地令他安心,彷佛也得到某部分的男人。
男人的体温、男人的热情、男人的狂肆……
因为他知道,严君临不会伤害他,即便毫无保留地为其敞开身体,他也不会失去什么,最多——是失去了心,但,对方一定会保护好它的。
男人没等他准备好,便扶住他的腰身,热烈地挺动,一次、一次地将自己送入他体内,缠腻着热情、欲焰,交融着汗水、体液……
分不清最后是谁告饶,那也不重要,最后筋疲力竭地双双倒卧在床枕间,未着寸缕的体肤亲密交缠,偶尔分享几个细碎的吻,缓缓平复呼吸。
而后,男人抱起他,进入套房附设的汤池,替青年清洗身躯。
「我自己来啦……」就算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让对方为他清洁身体这种事,还是会令他害羞。
荒唐了一上午,他们只来得及吃午餐。
吃完餐,他们四处走走逛逛,民宿主人很好客,带他们参观自己栽植照养的花圃。
「所以阳台那些盆栽也是你们自己种的吗?」
「是啊。」民宿主人笑答。
向怀秀蹲身细瞧,扬声喊男人来:「严君临,你快来看,这朵牡丹花开得好漂亮——」
男人缓步而来,民宿主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他道:「那是芍药,不是牡丹。」
「咦?」青年又多看了几眼,不好意思地干笑。「抱歉我眼拙,它们长得太像了。」
旋即又道:「我们可以买一盆回去养吗?」
男人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轻点了下头。
那时,他没去细究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男人送他这盆花,以及那道眼神背后的寓意。
那临别前的赠礼,名曰:将离。
* * *
严君临工作繁忙,也不可能陪他出游太久,两天一夜的周休假期已经是出乎意料地诚意满满了。
从出游到归来,向怀秀心情都维持在高度愉悦当中,回来时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边哼歌一边整理行李。
「你护照办了吗?还有学校那方面的相关手续?有什么需要说一声。」
「咦?」严君临突然开口,让抱着盆栽正要往阳台放置的向怀秀回头,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学校不是推荐你出国深造?」
「你怎么知道?」他明明没说啊!旋即,便自己有了答案,八成是从他系上教授那里听来的。
三年前,是严君临为他作保,才让他得以继续留在学校求学,这三年当中,男人以他表亲身分,与学校那头关系打得还不错,连学生资料里的紧急联络人,填的都是他的名字。
这种事,严君临哪会不知道。
「系上就举荐两个名额,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自己要好好表现,不要丢学校的脸。」
他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有院长帮他写推荐函,还有全额奖学金,他只需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傻子才不去。但……
「你眼里权衡的,难道就只有利益跟现实的考量吗?」
严君临回他「不然呢」的眼神。
从他的表情,向怀秀悲哀地发现,他是真的不懂,不是在装傻。
理所当然觉得他会去,也本来就该去,就跟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的理所当然,没有讨论的空间。
我舍不得你。
这个理由,突然之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商人重利轻别离。面对这样淡然平静的神情,如何说得出口?
男人无所谓,也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深到牵绊彼此的地步,相较于早打定主意要为对方放弃进修机会的自己……好蠢。
他的心意,瞬间变得廉价无比。
心,一寸一寸的凉。
男人瞅视他,突来一句:「三年到了。」
「什么?」他恍惚地,一时没能意会过来。三年?什么三年?
「当初说好,就三年,过后,你的人生自己负责,没有人可以庇护你一辈子,有担当的话,自己的前途,自己去闯,我们就到这里为止,以后也不必再联络,有听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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