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与,你睡了半个多月。”沈务后怕道:“你就在这张床上,整整昏睡了半个月,甚至连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毛病,释与,我真怕,怕你再也不愿醒过来。”
“沈务,你有权有势,喜欢你的人不知排了多长的队,我一无钱财二无长相,甚至还和你有血缘关系,你想找谁玩儿不行?愿意陪你胡闹的人多得是,你为什么偏偏……”张释与自知不是讨喜的人,活了二十多年,不是遭人白眼就是被人孤立,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没有真的能看上他的,偏偏回了趟国,半年时间,一下子冒出两个男人,竟然都对他有那样的念想,还都是他的血亲。
要说沈清,张释与还能理解一二,他小孩子心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可是沈务……张释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沈务明明说要让自己认了他这个父亲,要让自己认祖归宗,怎么竟然是这么个认祖归宗法?沈务也不怕列祖列宗的仙魂被这个不肖子孙扰得不得安生。
沈务苦笑:“释与,我要是能想出个原因来,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为什么偏偏是张释与?沈务也想知道答案。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个不起眼的私生子呢?沈务只记得那年,张释与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沈清,半大的孩子,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把两个壮汉一起拖着滚下陡坡去。要说张释与的举动实在鲁莽得很,只要他在那不动弹,再过那么几分钟,沈务的手下就能制服那些绑匪,但也因为这事,沈务终于开始正视他。
后来找到张释与,他的样子,连沈务也不忍细看。
沈务第一次为这个儿子心疼,又因为各种原因,再次放弃了他,把他流放到外国十年,不闻不问。
得知张释与回国,又见他一切如常时,沈务很欣慰,他觉得该给这个儿子一点补偿,至少得把他认回沈家,谁想他却不领情。
然后就和他越走越近,近到把他放在了心上,近到原本的一点怜悯、一点亲情,完全变质,发酵成沈务控制不住的样子。
“沈务,我玩不过你,也斗不过你,我认输。”张释与认命道:“沈务,你放过我,我给你当儿子……不,莫说儿子,就是当孙子我也心甘情愿……”
沈务被张释与的话逗笑了,“释与,我有两个儿子,够够的了。我身边,只缺一个爱人。”
张释与被沈务这两个字恶心的不行,怒斥道:“住口!你不要脸我还要呢!简直不知羞耻!”
“释与……”沈务正要开口,被推门声打断。
张释与的病房外有沈务的手下二十四小时守着,除了沈务自己和医生之外,只有一个人能随意出入,张松年。
张松年知道张释与醒了,连午饭都没吃,紧赶慢赶到了医院,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张释与,几乎老泪纵横,站在他床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是张释与先开口,称了一声:“老师。”
“释与,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师,我没事,这些天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张松年握着张释与的手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对着沈务冷淡打了个招呼,下了逐客令:“沈先生,老头子想和释与单独待一会儿,烦请沈先生移步。”
张松年既是张释与的老师,又是张释与的心理医生,甚至还是张释与的外公,他的话沈务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沈务点头道:“张教授自便,只是释与刚醒过来,张教授莫要再刺激他才好。”
张松年讥讽道:“老头子心里有分寸,不劳沈先生担忧。”
沈务出了病房,带上房门之后,张松年才放心坐在张释与床边。
恩师在旁,张释与也不好意思再躺着,挣扎着要起身,张松年连忙扶住张释与,给他身后靠了一个枕头,才让他慢慢倚在枕头上坐起来。
“释与,我以为你的病终于能慢慢好转,没想到病情却突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还不是拜沈务所赐。”张释与自嘲道,“老师,我后悔当初没听你的忠告,你说得对,沈务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是我太幼稚,被眼前的假象蒙了眼。”
张释与又想起张松年那天欲言又止的表情,“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务他……他对我……”
“我就算知道,又该如何开口。”张松年叹道,“释与,他是你父亲,我多说一句,都有个挑拨离间之嫌,这种事,我一张老脸如何开口?我说出来你又信不信?我只以为沈务那畜生还有几分人性,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断了亲生儿子的前程。”
张松年又道:“虎毒不食子,沈务他连畜生都不如。”
张释与是要脸面的,这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和张松年深谈,只好强转了话题:“老师,今年过年都没能问候您老人家,是释与不懂规矩。”
“你和我还谈什么规矩不规矩。”张松年懂张释与的心思,也顺着他的话接道:“这些都是虚的,老师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道老师对我好。”张释与朝张松年安慰地笑道:“沈务说我躺了半个多月,这下莫说除夕,就是十五都过完了。”
张松年也跟着他笑:“是过完了,你要是想吃汤圆,等你好了我让厨子给你做。”
“我不想吃汤圆,老师,我想吃红烧肉。”
☆、第四十七章 出院
第四十七章出院
“我不想吃汤圆,老师,我想吃红烧肉。”
张松年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重油的东西吗?怎么好端端想吃红烧肉了?”
“我做梦梦到了。”张释与状似回味道,“跟真的一样,吃在嘴里,香的冒泡。”
“好,只要你身体好了,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张松年和张释与闲扯了半个多小时,又把话题扯回沈务那里:“释与,沈务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张释与其实早就明白这一层,只是明白又如何?就凭他一个穷教书的,能拿沈务怎么样?可是张释与是真不甘心,凭什么,自己也是堂堂正正活在世上的一个人,就算没做过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事,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奉公守法,凭什么沈务就能把他拿捏在鼓掌之间,凭什么他的人生,偏因为一个沈务就变得这么不堪?
张释与羞怒道:“沈务他是有手段,我张释与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要想来硬的,那就试试,大不了鱼死网破!”
“胡说!”张松年斥道,“释与,不管发生什么,你记着,保住自己性命才是头等大事,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岂不白费了我这些年的苦心?”
张释与闻言愧道:“老师,我就是一时气话,您别放在心上。我的小命,自己爱惜着呢。”
张松年也知张释与不过是为了安慰他这个老头子罢了,他口里说着爱惜性命,实际却是个对自己能下的去狠手的,可有他这么一句保证总比没有好。
更何况张释与还是太天真,若是沈务想对张释与动真格的,怕是张释与连鱼死网破的资格都没有。沈务想控制一个人,有百千种手段,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看沈务的心到底有多狠,会不会对张释与用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张松年当然不能和张释与如此说,勉强应和道:“你自己知道爱惜那条得来不易的小命就好。”
张松年又道:“释与,你回国的日子定了吗?”
张释与颓然道:“日子是年前就定好的,就在两天之后,只是我现在的状况,就算回了学校也是废人一个,估计要跟校方请几天病假。”
张松年赞同道:“养好身体要紧。释与,不如你出院之后搬到我那去?老头子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每天一个人住着闷得慌,你来了,我也有个解闷的。”
张松年这话只说了一半,解闷是假,避着沈务才是真。
张释与如何听不出老师的话外之音,这件事本就已经够荒唐,张释与又怎么能再去打搅老师的清净,婉言谢绝了。张松年还想劝张释与再考虑,只是张释与心意已决,固执的很,张松年只好作罢。
张松年在张释与病房里待到傍晚。
晚饭时候,张松年和张释与还聊得起劲,沈务却耐不住性子,站在门口道:“张教授,天色已晚,释与身体还未恢复,吃饭服药都耽误不得。”
张松年本和张释与在兴头上,看到沈务都觉扫兴。张松年冷脸对沈务道:“知道了,老头子这就走,沈先生有心了。”他又转头叮嘱张释与:“释与,遇事别自己硬抗,你老师我还活着呢。”
“知道了,老师你路上小心。”
张松年刚走,原本热闹的房间顿时冷清,张释与没心情搭理沈务,头偏往窗户的方向,盯着窗外发呆。
沈务走近张释与,亲自把小餐桌架在病床上,又接过下人依次递过来的几叠小菜摆好,自己端了那碗刚熬好的白粥坐在床边对张释与道:“释与,你要闷得慌,等吃完饭我陪你去外头走走。”
张释与收回视线,嫌恶道:“不用了。”
沈务也不介意,舀了半汤匙白粥吹凉了送到张释与嘴边欲喂他吃。张释与被沈务这动作恶心坏了,半个身子都偏到旁边去:“不劳烦先生,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