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干咳了一声,视线逗留在赫洛拉紧的拉链挪不开,心里奇痒难耐:“……我说,你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吧?”
“我得先去看看沙耶罗。没有电,医疗舱的氧气就会停止供应,我必须保证他没有生命危险。”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二个问题,赫洛深吸一口气,收起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旖旎画面,疾步走了出去。
“等等,你别走那么快!”
见前面的人影转瞬已被走进了轨道舱,安藤连忙跟了上去。
“你没有看见夜莺他们去哪了吗?”赫洛走到轨道舱里的通讯处,呼叫了一下其他人,但没有人回应他。
“我想他们可能去查看故障了,肯定在军舰里。”安藤指了指雾气浓重到不见天日的窗外,在通讯仪屏幕上调出监控录像。
赫洛爬上通往二层的阶,推开头顶的舱门,他就立刻发现二层的状况比底下更差,连应急灯也没有工作,四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并且匪夷所思的弥漫着一层潮湿的水雾,就仿佛外面的雾侵入了军舰内部一般,使他手中的探照灯的穿透性光线都像扎进了吸光的暗物质里,变得异常微弱,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小光圈。
“赫洛,监控录像好像…有点奇怪。”
听见安藤在底下喊了一声,他又只好回到通讯仪旁,见对方指着监控屏幕上一个静止的画面——那是照明正常的军舰里的一幕,时间显示的是上午九点三十一分,他看见自己正泡在蓄水池里,夜莺刚从舱门里匆匆走出去,白鹰紧随其后,安藤正推开盥洗室的门,独狼在休息舱里坐着看书,沙耶罗则一动不动的躺在医疗舱里。
“怎么了?”赫洛蹙起眉。
安藤动了动手指按了一下快进,屏幕上霎时一片昏暗,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些轮廓,而时间却直接跳到了下午九点三十一分。
赫洛的脊梁一麻,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我们有整整十二个小时凭空消失了。简直…简直就好像掉进了时空裂缝里一样。”
那意味着,他昏迷了十二个小时,而其他人可能在这十二个小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和周围发生了什么——起码安藤是这样。
这实在太诡异了。他们贴近虫洞,这种离奇的情况的确是可能发生的,但人为导致的可能性显然更贴近现实。他伸手将时间往后调了调,就看见屏幕闪了一下,又变成了一片雪花。
“喂,你说…该不会是你掉进了时空裂缝,我来找你,所以也掉了进来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陪你度过下半辈子了。”
这实在是个非常不好笑的笑话。
赫洛不安地走进医疗区,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宛如来到了北极,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在看清眼前的状况时,他不可置信地僵立在了那里。面前沙耶罗的医疗舱已俨然被灭火用的喷洒型冷冻剂成了一个冰箱,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在玻璃上,完全遮挡住了里面的人。
“不,不,该死……沙耶罗!”
他急忙拍下开启的按钮,却毫无反应,医疗舱已经失灵了。
脑子嗡了一声,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照着舱盖与医疗台的缝隙间砸去,砸出一道凹陷来,艰难地将舱盖撬了开来。一阵龟裂般的响声过后,玻璃在他眼前四分五裂,纷纷砸落到地上。里边冒出了一大股白雾状的冷气,将他身上的汗水都冻成了冰渣。
赫洛望着医疗台上被束缚着的男人,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成了一根冰锥,向他的心脏猛地扎进去,让他双目发黑。
沙耶罗全身上下都凝结着冰霜,眼睛紧闭着,胸膛一片平静,似乎没了呼吸的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跟进来的安藤望着医疗舱里的一具冰雕,瞠目结舌的问。
“没时间解释,把备用医疗舱搬出来,打开模拟子宫模式,他的身体需要修复。”
赫洛扶起沙耶罗硬邦邦的躯体,把他架进了旁边的盥洗室。
第29章 强壮更新♂三章 合一♂进来不后悔♂
“哗啦啦……”
热腾腾的蒸汽从上方的闸口喷出来,使整个盥洗室变得雾气缭绕。
赫洛托起沙耶罗沉重的身躯放在自己腿上,打开了淋浴头,仔仔细细地用热水冲洗着男人身体表面凝结的冰霜,感受到对方的身躯一点点回暖,胸口又有了起伏,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被热水冲散的暗金色头发,像被捞上了岸的一团海藻。男人侧着头靠在他的腿上,修长的脖子垂着,俊美的脸在斑斑驳驳的阴影下显得死气沉沉,紧抿的嘴唇呈现出寒冷的乌紫色。
怎么会这样?只有失火才会触动灭火装置,可医疗舱怎会突然失火的?难道是沙耶罗自身散发的辐射或者电压不稳导致的?
他不该把沙耶罗一个人丢在医疗舱的,他没有保护好他。
心脏传来的阵阵痛楚,他伸手捋起男人湿漉漉的长发,想把它们从对方颈间拨开,五指却被纠结的发丝重重缠住,犹如一尾撞进了渔网的鱼般无法挣脱。热水灌进口鼻,连呼吸也难以自持。
还好…还好他没失去这个人。
赫洛低头吸了一口潮热的空气,仔细地将纠缠五指的发丝梳理开,顺着水流缓缓抚过男人的上身,试图将他低于正常人体温的体表弄热,却发现仅仅是手根本不足以达到这种效果,便将整个上身贴了上去,用手臂环紧对方劲瘦的腰。
“沙耶罗……”
片刻前幻觉中的几幕在脑中来回交错,他的呼吸不禁有些紊乱,闭上眼,贴近男人的胸膛,压抑地小声呢喃。
这声音像冰刃一样凿开了沙耶罗的颅骨,让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听见耳畔如暮钟的心跳声渐渐加快,赫洛蓦地睁开了眼,扶起怀里的男人,惊异地发现对方的眼睛半睁开了,睫毛小幅度地颤抖着。
沙耶罗试图动一动手脚,但遗憾的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身体犹如生锈的机械般不听使唤,连抬起胳膊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严格来说,他现在就跟高位截瘫的残废没什么两样。
“沙耶罗,你觉得怎么样?能说话吗?”
赫洛支撑起身体,将沙耶罗托起来靠在墙上,未料脚一滑,嘴唇不经意地擦过了对方紧闭的薄唇。电光火石的一瞬,赫洛命案地闪开来,有意避开沙耶罗的视线,只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对方的脸。沙耶罗的眼睛又闭上了,面无表情,脸部线条冷峻得禁欲,仿佛被他冒犯了的一尊神像。
他只好架起沙耶罗的胳膊,把他搀扶到干燥的洗手台上,取了无菌纸细致地为对方擦干头发,不忘打开了烘干机以保持室内的温度。
真像照顾一个具有成年人体型的巨婴。
拧干男人刘海上的水时,赫洛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绝对是不带一点儿怨言的——沙耶罗曾经一度连内裤都帮他洗。他摇摇头,甩开那些不合时宜跳出来的羞耻的记忆,擦干沙耶罗的脸,心虚地低下头,有些仓促地抓起烘干机吹向对方的身体。
尽管不止一次与对方裸呈相见过,男人近乎完美的赤-裸躯体在朦胧水雾中映入他的视线时,他还是忍不住脸热了。
目光刻意避开了对方身下,“也许沙耶罗知道前几天他干的事并且现在清醒着”,这个念头依然像刻在了颅骨上挥之不去。
但现在不该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强行把自己歪曲的思维扭正,赫洛抿着唇,举着烘干机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按捏着男人因太久没运动而僵硬的双腿,像帮植物人做复健那样。
沙耶罗挪动眼球,就能看见青年像个认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的样子。
他甚至能看清他银白的睫毛轻微抖动,像一只蝴蝶猝然掠过他的胸口,在他沼泽般的心湖上激起一缕波流,那底下隐藏着一个深得连他自己也害怕的漩涡。他闭上了眼,试图警告对方,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你醒着吗,沙耶罗?”
赫洛低着头,打破了这片令人沉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真希望你能醒过来。但这么讲无济于事是不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想着依赖你。”
“说实话,我有点恨你。”
赫洛低低的说。
沙耶罗的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
“如果回到六年前,我不概不会跟你走。”赫洛若有所思地扯下一张无菌纸在手里捏紧,“那么我的人生轨迹也许会不一样。虽然不会有你给我的好…但是至少,我可以不用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意识到自己跟自由自语没什么两样,赫洛自嘲地笑了笑,抬起头去,发现沙耶罗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刹那间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沙耶罗竟然醒了过来。
赫洛即刻站起身来,把烘干机座和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撞翻了一地,他搓了搓手上的纸扔到一旁的真空马桶里,仿佛一个做贼心虚的猥亵犯,手忙脚乱的扶起对方:“我扶你出去。”
他靠过来背起了沙耶罗,脊背贴上对方的胸膛,凸起的钢钉微凉。
沙耶罗皮肤下的血管鼓胀起来——
即使不必睁眼也似乎能看见对方泛红的脸颊,干净青涩的体味随蒸气渗进鼻腔,像一张蛛网笼住了他的所有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