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接受你存折的这件事情不许跟任何说,否则……”顾惜成勾唇贴近蔡金宝,一手抬起他的下巴,望进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说,“要你好看。”
“那……那……”
“那什么?”
“你是不是答应我了?……做我媳妇?”
顾惜成捂住脸,忽而发力将蔡金宝推倒在床上。顾惜成将双手撑在蔡金宝两肩之间,低头看着蔡金宝道:“谁是谁媳妇?”
他一边儿说,一边将右手从蔡金宝的腰间抚摸而上,只是轻轻地玩笑似地触碰,并没有任何青色的目的。被碰到胸前的一点,蔡金宝猛地弹了起来,额头撞上顾惜成。
两人吃痛地躺倒在床上。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过了半晌,蔡金宝又诈尸一般坐了起来,兴奋异常地看着顾惜成道:“你是不是答应我了?苏州说只有媳妇才可以收我的存折……”
“是……你说了算。”
“怎么办,我好高兴……”顾惜成看着蔡金宝满屋子乱转,这会儿要是丢一团毛线球,这人会跳起来吗?
蔡金宝问:“我能不能唱首歌?”
顾惜成:“你高兴就好。”
蔡金宝唱的大概是他们瑶依族的歌谣,每一句歌词都是陌生的,但听得出来这首歌非常地欢快。他的声音很细,是少见的男高音,即使是这样压抑着唱的情况下,歌声也能传得很远。顾惜成想象着他在丛林里,山坡上唱这些歌,与自然融为一体。
顾惜成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大片的似锦繁花,有一个穿着民族盛装的青年站在花丛中间,朝自己招手……
集训完,各自打道回府。顾惜成和蔡金宝还是按照以前的相处模式,蔡金宝会去上顾惜成的选修课,只不过心机BOY蔡金宝不再像以前一样远远地坐在教室后面,而是早早地到达教室,给顾惜成占位。顾惜成有时会坐到蔡金宝身边,有时不会,但还是让蔡金宝很开心。
两人算不算在一起呢?也不像。顾惜成明确地告诉过蔡金宝不许透露两人的关系,蔡金宝也欣然同意了。他们瑶依族青年男女恋爱时没有诏告天下的习惯。
两人人前人后都没有亲密的举动,其他人看到两人有时候走在一起,故然觉得奇怪,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去,大概是蔡金宝不提,所有人都忘记了蔡金宝要追求校草的言论。
顾惜成与蔡金宝同去瑶依族自治乡这件事纯属是偶然的。前面提到到,顾惜成的父亲是内阁财务大臣,统管着一国的经济。跟所有的财务人员一样,年末时,都是他最为忙碌的时候。他需要查看各省报来的财务数据,有时候也要带着内阁的财务团队下乡实地审查。这一年,他们要深入的地方就是蔡金宝的家乡。
顾惜成听闻之后,申请与父亲一道同行。顾惜成的父亲欣然同意。能够在内阁财务部实习的,全朔光恐怕也就只有顾惜成一个人了。
既然是要去瑶依族自治乡,何不干脆与蔡金宝一块儿去?做决定轻飘飘异常容易,可真跟蔡金宝做慢速火车,顾惜成全程都在后悔。
顾惜成生长于帝都,出行靠汽车飞机,不济也是动车,什么时候坐过这种哐当哐当的火车。朔光居然还有这种火车,真是不可思议。但他不能跟个小姑娘似地跟蔡金宝抱怨,只能冷着脸忍受自己身上的不适感。
蔡金宝尽职地照顾顾惜成,说话逗顾惜成开心,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顾惜成直挺挺地躺在硬卧上,浑身不舒服,说:“让我躺一会儿。”
火车上暖气很足,但是气味难闻,顾惜成到底没办法睡下去,只能闭着眼睛,关闭自己的其他感官,祈求这趟旅途快点结束。
早知道跟父亲一行人来多好。
后来到站,蔡金宝又带着顾惜成转汽车。乡村大巴狭小而拥挤,一路颠簸,到地儿的时候顾惜成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受这种洋罪?啊?
他们到达瑶依乡的时候是傍晚,乌金西沉,余下漫天的耀眼光辉。
蔡金宝带着顾惜成沿着一条石板路拾级而上,入目皆是碧海涛涛。见惯了北方的景色,忽然之间来到一个典型的百分百的南方,那种与北方全然不同的景色,确实有一瞬间使顾惜成忘却了旅途的疲惫。
依照蔡金宝的说法,瑶依乡现如今的建设已经非常好,至少路是全的,虽然还不能通车,但也比他小时候溜索道强上许多了。蔡金宝回到家乡,便如鱼入水,整个人容貌焕发,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气质。
两人一路走,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终于来到一个山谷。山谷中燃着灯火,笼罩在夜晚的山雾中,如梦似幻。
该不会误入了桃花源吧?
12、
蔡金宝的父亲们盛情接待了蔡金宝这位来自远方帝都的客人。顾惜成和蔡金宝两位父亲聊天知道作为生物学家的父亲也是帝都人。十几年没有回家,他非常好奇帝都变成什么样子。顾惜成一一给他解答。
蔡金宝另外一名养父给顾惜成斟上自家酿的米酒,清冽中带着甜香。顾惜成不知不觉喝过了头,脸颊染上绯色,一双眼睛不像平时那般沉静,透露着当事人不知觉的疏狂。
谁会晓得顾惜成一生最仰慕的是采菊东篱下的五柳先生呢?像蔡金宝的养父们一样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不被俗世人情打扰,多好啊。
蔡金宝扶顾惜成进屋休息,顾惜成抓着蔡金宝的手,执拗地问:“你以后会回来吗?”
蔡金宝被顾惜成的问题问到诧异了,他摇摇头,道:“不,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很好啊,但我想看看更多山外的世界。”
顾惜成松开手,仰躺在蔡金宝的床上。
山里人因地制宜,家里一应物件都是竹制的,竹子做的椅子,竹子做的床。虽然垫着厚厚的垫子,但还是感觉到一阵凉意。蔡金宝帮顾惜成把衣服脱了,再取出一床被子盖上,自己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顾惜成用他昏沉沉的脑袋思考着。
他羡慕蔡金宝父亲们的生活方式,可是假设他真的有条件这么生活,他会犹豫。真的要放弃自己所获得的一切,一贫如洗地重新开始吗?
还有蔡金宝,自己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因为一时好奇?
顾惜成想,这么多年来,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顾惜成在瑶依乡度过了一周没有烦恼的假期,他放任自己什么都不想,不考虑父母的期待,不考虑未卜的前途,不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和蔡金宝走下去。
蔡金宝带着顾惜成下水抓鱼,带着他上山挖笋,带着他参加瑶依族青年男女的聚会……每一个项目都有意思极了,顾惜成怀疑自己已经乐不思蜀,如果不是父亲的到来,顾惜成恐怕都忘了时间。
13
第二学期开学,再次见到我的室友蔡金宝,我发现他变了,变得很不一样。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儿像左毅去长京见他女友回来后的得瑟样儿。
我问他是不是跟顾惜成有什么进展,蔡金宝看着我摇头,搞得神秘兮兮的。
但在一周之后,学校那边传来消息,说顾惜成申请去了东莱国做交换生。蔡金宝整个人都懵了,我们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蔡金宝真的受了特别大的打击,不停地打听顾惜成的联系方式却没有任何结果。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连赵鹏都看不过眼,说:“不就是失恋吗,至于把自己整成这样?”
半个学期过去,终于有人在社交网络上看到顾惜成的消息,内容却是顾惜成跟一个白富美走在了一起。
蔡金宝大概是真的很难过吧。
蔡金宝舒解的方式之一就是在各种考试中虐我们,当我们听到他获得去东莱交换的名额丝毫没有感到诧异。
只有忧心忡忡。
“宝宝,你是要去找顾惜成吗?”左毅问。
蔡金宝一个学期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只是点点头,用坚毅的眼神告诉我们他的决定。
我们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
“保重,哥们。”
“保重。”
我们将蔡金宝送上了飞往东莱国的飞机。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14
此刻,我端坐在电脑前,不知不觉地抽完了两根烟。
蔡金宝到了东莱国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在我们毕业前,他给我们寄来了明信片。
听说他在东莱国过得非常辛苦,虽然拿着全额奖学金,但他却不得不自己支付高昂的生活费。他给华人餐馆□□工,在街头卖艺被社区管理员开罚单……
这段时间持续得并不长,他很快就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能力拿到了第一桶创业基金,身边慢慢得聚集了一帮像他这样的天才朋友。他们一起编程,研究最新最前沿的科技,创办的公司被天使基金看中,在经历了几轮的扩张融资后做到了上市……
他曾经说过,他的梦想是和爱人一起环游世界。
所以当他以全新的身份站在顾惜成的面前,顾惜成一定是充满了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