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种把ipad当切菜板的错觉，魏卓炎瞄了会儿那些菜，诧然地望向肖忆。
对方仍旧保持着先前不咸不淡的表情，朝他爽快耸肩：“有你想吃的么？”
眯缝了下眼，魏卓炎垂眸落在面前那交杂香气快把自己鼻子绕走的丰盛餐点。
“前天在公司遇到你同事晋洋，他给我提了些建议。”肖忆真挚点头，“说要请你吃饭就要实在点，不要太虚华。”
“……”魏卓炎伸手不经意蹭了蹭鼻翼，脑海突然浮现晋洋那张欠脸。
“他向我推荐了几个你常去的餐馆。我去看了下，饭菜确实很好，不过就是觉得那边聊天环境不太理想，所以——我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肖忆侧眸看了看他俩所在包间，点了点头，“这些都是那几家餐馆做的菜，希望能和你胃口。”
魏卓炎有点傻。
他愣愣地看着在饭菜香气氤氲中肖忆那张英俊面孔，突然有些词穷。
对方为了让他用餐舒心，居然废了这么大周折。
忍不住叹笑，魏卓炎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太让肖总费心。”
“我说过要请客，如果你吃的不爽快，这顿饭也没意义了，不是么。”肖忆笑。
“……”魏卓炎目光透过饭菜那白晃晃的热气，朝对方礼貌地抿了抿唇。
说实在的，对方对他做的事情越用心，他反而越有受之有愧的心理负担。
就像是做了一场不公平交易般，对方记得他，而且还记得有那么点刻骨铭心的意思，不过他对对方却没什么特别印象，仅仅能勉强联想到当年一些支离破碎的模糊细节。
如果要说给个面试的第一印象，那么肖忆给他的感觉已经超出了他设想的临界。
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戏剧化的成为一个人5年中关注的焦点，他看着面前那碗牛肉面，突然感觉连每根面条此刻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若有若无地浮在心田，魏卓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些菜，又瞄了眼肖忆，突然动筷子抛弃之前的约束大大方方吃起来。
如果说对方为他考虑是一种体贴，那么他就真的只有以“吃的过瘾”来尊重对方为他的周全准备。
他以前一直觉得救人是他的职责他作为人的天性。
就是因为把这件事情看得如此平常，他才没有刻意去在意那些曾经被他救起的人。
不知为何，遇到肖忆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人作为个体的特殊性。
即便是被他救起的生命也是鲜明的个体，不是茫然人海中又一个新的没有面孔没有姓名，仅和他擦肩而过的“被困者”。
记得他们，也是对群众的尊重。
——先生……有个孩子在我后面，麻烦您能先救他么？——
承接着肖忆淡淡的关注，魏卓炎感觉触及舌尖的熟悉味道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动。
正兀自品尝间，脑海却突然闯入一段隐隐约约的言辞。
——我情况还好，他已经快晕了，麻烦你们先救他……——
那个声音十分虚弱，却仍然强行撑出一抹坚定。
——小伙子，撑住，别晕听到么？——
——保持清醒，冷静点，我们能出去的。——
他记得自己安慰着那个俨然快晕厥的人，强行把对方背起。
指尖倏然一滞，魏卓炎目光落在面前浮动白雾的热汤，慢慢敛眉。
片刻后，他抬眸望向自己对面也开始斯文吃饭的肖忆，视线渐深。
注意到对方看过来，肖忆停了停筷子，朝他客气点头。
“你当时——是和一个孩子困在一起的，对么？”捏着筷子，魏卓炎定定地开口。
肖忆筷子一停，脸上慢慢浮现一抹讶异。
不过那抹犹豫只闪烁片刻便消散，他郑重点头：“没错。”
闻声，魏卓炎突然垂眸，唇角就那么绽放一抹释然笑意。
注视着对方那映着窗外艳阳光芒的明丽面孔，肖忆一愣。
“我知道了，我记得。”露出一对虎牙，魏卓炎一边叹一边笑，“我记得你。”顿了顿，他抬头盯上肖忆，“当时你伤势挺重了，不过一直想先救那孩子。”笑意愈浓，他点头，“是你吧？”
“……”肖忆盯着魏卓炎如沐春风暖流入注的笑颜半天没反应。
片刻后，他才视线灼灼地点头：“对，是我。”
魏卓炎爽快地塞了一大口饺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用电脑版观看的亲们，如果第13章翻页不成功（本章是12章）需要返回目录单点13章（JJ又抽了，望众位见谅）
☆、13卓炎（捉虫）
接下来的氛围仿佛灌入一池春水，水到渠成地畅快起来。
感觉像是突然拔开了堵塞记忆渠道的密封塞，魏卓炎寻到了个支点，便以此为中心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记忆那片火光，谨慎地收割残留影像。
交谈中，肖忆看魏卓炎的目光似乎又有了些不同，那眸中似是荡漾着北极光般绚烂的色彩，听对方稳然讲述当年对方背着终究昏厥的他出去后一些他不曾了解的记忆空白——
比如当时背着他跑过最底层楼梯的魏卓炎差点被坠下的碎石砸中；比如和肖忆困在一起的17楼孩子也成功获救；比如……
那种死亡氛围沉重的画面在魏卓炎平和而冷静的声线中渐渐褪去了晦暗感。
肖忆盯着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眸，脑海浮现的满是自己趴在对方结实肩背上时，对方努力护着自己的坚定模样。
全程中他很少插话，只是直直注视着魏卓炎，对方全神贯注的表情，翕动的唇，还有时不时露个脸的虎牙。
魏卓炎的笑不夸张，自然而顺和，然而就是这种风轻云淡点到即止的舒然反而让肖忆莫名有种惊鸿一瞥间神思荡漾的走心感。
忍不住就顺着本能沉溺下去，直到魏卓炎停下话头片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怔然许久。
讪讪地朝对方笑了笑，他跟对方交换了些当年被困火场的感慨，便垂下脸一本正经地开始吃东西。
魏卓炎还是依旧保持着高效迅猛的吃饭速度，那快刀斩乱麻之势让肖忆莫名联想到古代隐姓埋名的江湖侠客一箫一剑一壶酒的潇洒。
不知不觉便配合起魏卓炎，肖忆也加快了些速度，放下了既有的优雅完成餐点，和魏卓炎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便起身离场。
出大厦后，虽然魏卓炎表示要自己回去，但肖忆还是坚持要送他。
最终魏卓炎拗不过肖忆，也不想太不给对方面子，便答应下来。
严天在前面开车，肖忆和魏卓炎坐在敞亮的后排椅上，微微开启的窗板外属于冬日的风徐徐灌入。
V城的冬日本是舒缓柔和的，然而这两天却一反常态地冷冽，不仅雪意迟迟不退，温度也继续赖在零下不愿回头。
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那么点冷飒，车厢内的氛围又一次有些僵持，先前饭局上阳光笼罩的和谐又一次被车厢内的阴影吞并。
魏卓炎侧眸望着窗外，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未散的雪粉反射天际光芒投射点点晶莹，让人错觉星辰坠落。
肖忆坐在和他隔了一个人左右的另一边。
倒不是刻意要保持距离，只是魏卓炎先上来时下意识地蹭到窗边，而肖忆也只是凑着车门上来，不经意间便隔开了些。
气氛保持着默然。
直到严天开到离消防局还剩不到几条街，魏卓炎才忽然听到另一侧肖忆幽然而低沉声线：“魏队长最开始选这个工作，家人都还支持吧？”
魏卓炎稍微怔了一下。
方才饭局上，两人热切讨论的基本都是和工作有关板板正正的事情，突然切换到私人模式，他还稍微有些没回过弯。
想起前段时间在医院碰到肖忆时的情形，魏卓炎苦笑一下，侧眸望向对方：“还好。”
现在就他个人来讲，即将成为家人的边月已不在身边，母亲又住院，还经常忘记他已经参加消防工作的事情，而那个在他14岁时就跟自己母亲离婚并且组建新家庭的男人，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寄张贺卡过来生分地客套一番。
——没人真正开口说过不想让他干这份工作。
就连边月也是在两人婚姻走到尽头时才磕磕绊绊地说了自己想法。
——他想不出谁言辞上正经跟他提过不支持。
这句话落下许久，魏卓炎却突然听到肖忆那边一声叹笑。
不解蹙眉，他下意识盯了过去，却正好撞上肖忆往这边扫来的目光，瞬间被对方炯然视线攫住，魏卓炎尴尬地侧了下眸，耸了耸肩。
“魏队家人还是挺开明的。”肖忆看着对方有点不自在的侧脸，倒是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这份工作毕竟是危险系数不小，需要投入不少精力。”
魏卓炎应景地挑了下唇角。
他知道肖忆说的“投入精力”是委婉说辞。
真正的形容应该是把命搭在枪口上随时准备出去冲锋陷阵。
“如果你是我家人——”肖忆转开脸，视线跳向窗外落在周边一闪即过的马路沿，“我大概不会同意。”
魏卓炎听到这句话，脸上鲜明滑过一抹稍纵即逝的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