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西城情急之下丢了伞,本能地向玉三省跑过去。
伞骨落下来轻轻砸了程砚青的头,上面细小的枝杈拉扯住他的头发,有点疼,他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玉西城跑远的背影,将伞一丢,淋着雨,不知是风太大还是心太凉,他毫无预兆地整个人砸在地上,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玉西城就守在他身边,程砚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垂下头。
晕倒前那决绝到让人心冷的背影,一直不断在他脑海里回现,他想起之前玉西城的冷淡态度,和为数不多的,与玉三省相处时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
每一帧画面都足够让他清醒。
以玉西城幼稚的个性,那确实可以归为爱情的表现,不成熟的爱情,像小男孩对喜欢的女孩子使坏拽辫子一样……
程砚青动了动手指,轻声说:“我太……胆小了,竟然、被吓晕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玉西城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才说:“不是你的错。”
两人默默无语,又过了一会儿,程砚青问:“宫小姐、怎么样了?乔俊杰被、抓起来了吗?”
“宫雅琪被乔俊杰劫持逃走了。”
程砚青从床上坐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你慢点,别激动。”玉西城扶住他的肩膀,将枕头竖起来让他靠上去。
“那宫小姐、岂不是要惨了?”程砚青有些揪心:“我们不能、不能……”他连着说了两个不能,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玉西城坐到床边,斟酌了一会儿,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阿青,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程砚青愣住:“我、怀孕了?”
“嗯,两周。”
他曾经多想给玉西城生个孩子,可现在,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程砚青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过了很久,才说:“玉西城、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意,就不会、再强求我们在一起,也不会以这个孩子、要挟你……你放心。”
玉西城皱了皱眉:“你想跟我分手?”
“我不可能、跟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在一起,就算我……爱他……”程砚青的声音有点抖,“你不用、因为这个孩子、感到负担,我……”他想说自己会从他家里搬出去,从此分道扬镳各自生活,但想到举目无亲残酷的现实,他犹豫了。“我生下他之前、能不能暂时、住在你那里?生完孩子,我就走。对不起,但我实在、没有办法。”
“他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一个人决定所有。”玉西城说完,看到程砚青苍白的脸色。
“那你想、怎样?”程砚青想表现的坚强一点,可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我不会、打掉他的!我生下他、就带走,不,我自己想办法、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再管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砚青第一次露出这样歇斯底里的表情。
玉西城见惯了他的温柔小意,此时便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做出投降的动作,他将双手举到胸前做出个向下按·压的动作,示意程砚青不要那么激动:“我没有让你打掉孩子的意思,我也想尽到父亲的责任,而且,我认为这件事,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程砚青听他不是要拿掉孩子,表情稍微和缓下来,也卸掉了刚刚母鸡护崽的警惕,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你、解释吧,我听着。”
“我……我还有个弟弟,就是阿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一前一后被叔叔收养。从我还是狐狸幼崽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他把我们养大,传授修炼功法,一直到现在,都在照顾我们,我……”玉西城停顿了两秒,说:“我必须承认,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玉西城的嘴巴这个时候变得很笨,他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观察程砚青的表情变化,生怕哪个措辞将他惹怒,于是说话的节奏很慢,也很谨慎:“但是我叔叔有自己的恋人,就是连修鹤。连修鹤是人类,会生老病死,我叔叔每一世都会找到他的转世,然后在一起,陪他老死之后,再等下一个转世。”
“我……可能是喜欢上了他爱连修鹤的样子,也可能……”玉西城语言组织系统崩溃了,他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毕竟是爱着的人,程砚青目光缱绻,一点一点描摹他的侧脸,带着最后的挣扎和留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玉西城,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用真心、回答我。”
玉西城张了张嘴,说:“你问吧。”
“你在跟我、在一起之后,还想过、喜欢过玉三省吗?”程砚青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只要一个字或者一个动作,就能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我……”玉西城顿了一下,这个停顿,让程砚青的心都揪了起来。
玉西城又接着说:“那次树林里跟你交·配之后,没再想过他。”
“好。”程砚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接着问:“你以后还会再、想他、喜欢他吗?”
“……不会。”
第三个问题,程砚青停顿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第三个、问题,我还没、想出来,以后再、问你吧。”
第27章
窗外的雨慢慢停了。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半晌无话,程砚青又躺回了床上,他现在不太想搭理玉西城。
玉西城看了他一会儿,问:“你饿不饿?”
程砚青没有看他,脑袋在病床上点了点。
“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面,这附近、有一家店。”
程冬冬不在身边,玉西城又不可能去支使连修鹤他们,于是带上口罩打算自己出门去买。他正要出去,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玉三省端着个饭盒走进来:“小砚青醒了吧?吃点儿东西吧?”
程砚青看见他,还有点尴尬,但嘴上没说什么,叫了声:“叔叔。”
“我听西城说你喜欢吃红烧茄子,就买了,刚出锅,可香了。”
程砚青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将床上的桌板支好接过来。玉西城在旁边道:“不是说想吃排骨面吗?这个就放着吧,我去给你买面。”
程砚青不想在玉三省面前给他没脸,便收起了刚刚的样子,说道:“叔叔都买来了,就吃、这个吧,明天再吃面。”
玉西城现在正是挣表现的时候,讨好道:“那你先吃这个,我去买面,回来再吃两口面。”
玉三省看着这架势笑了笑,程砚青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等玉西城出去了,玉三省才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坐下来,看着程砚青吃了一会儿东西。他也不觉得尴尬,见程砚青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小砚青。”
“嗯?”程砚青擦擦嘴抬头看他。
“你婶儿说得都是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砚青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婶儿’是指连修鹤,他摇摇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我婶儿、说什么了?”
玉三省看着他眨了眨眼,见这侄媳妇装傻充愣,便也没戳穿,笑道:“就是一些玩笑话,你没听见就算了,好好保重,给咱家生个小胖子。”
程砚青挤出个笑容,点点头,不再搭话。
玉三省看他那样子,也知道自己讨人嫌了,便道:“有什么事跟我说。”
程砚青点点头,连修鹤过来敲门,看样子这两个人也没少吵架,玉三省出门的时候还瞪了他婶儿一眼。
过了一会儿,程砚青吃得差不多了,玉西城才回来,看见小桌板上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问道:“要不要再吃两口面?”
“放着吧,一会儿、饿了再吃。”程砚青坐在床上,手边连个IPAD也没有,只能跟玉西城无聊地面面相觑,他又不想跟玉西城说话,便问:“冬冬、什么时候来?”
“没跟他说,你怀孕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程砚青鼻子里喷出两股气,嘴巴微微瘪起来,又不搭理他了。
玉西城坐在旁边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问道:“要不要出去散会儿步?”
“不要。”程砚青下床去上了趟厕所,回来问:“早上、冬冬不是说,导演要加戏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山上?”
“不要紧,等你好了再说。”
“我没事了,给我检查的、医生、可不可靠?会不会、把你送我来的事、说出去?”程砚青一边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自己的衣服一边说。
“阿青……”玉西城神经再大条,也听出程砚青这是在故意讽刺他了。
程砚青听他这样喊,心里难过地要死,又不想像之前那样在他面前示弱,噙着泪抱着衣服往卫生间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换好衣服,咱们就、上山吧。”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玉西城也追过来,用手撑住门,说:“你别这样。”
程砚青心里委屈地要死,泪又要落下来,不想让他看见,便低着头说:“你别、撑着门,我换衣服。”
“你之前换衣服也不会避着我。”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程砚青抬手要将他的手臂拿下来。“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