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女孩指尖的柔软。
柳沁音盯着天花板,呆滞许久的眼神才有些温度,她抬手,握住乐清怡颤到不行的左手。
她的情绪异常平静,声音带些哑:“是不是很累了,在外面等那么久。”
“一点都不累。”
呼吸不由顿住。
乐清怡不敢看她的眼睛。
冰润的薄唇,紧贴在女人的手背上,她蹙着眉头,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的唰唰往下掉。
“两个月不见,眼窝子又变浅了。”
柳沁音通红的凤眸,看着正埋头在她肘窝哽咽的女孩,手安慰似的轻抚在女孩脑后,一下又一下,声音温柔:“我没事呢,过段时间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又不是摔残了,你不要这么担心。”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日积月累的腰伤,再加上这次跌落时多处扭伤,尤其是颈部旧伤发作,压迫脊髓神经,她已经无法再继续面对高压训练。
没残。
但也算废了。
以后,她可能都不会有机会站在舞台上。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辛苦。”
乐清怡低垂着眼,每一个字都艰难晦涩的难以从喉间道出口,轻轻吐出一口气:“朵朵,先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嗯。”
柳沁音轻轻应了一声。
床单,被她攥到褶皱不堪,闭上的眼眸,没一会,一滴又一滴的清泪,顺着眼尾,就像窗外的细雨般止不住的往外滑落,没入长发中。
乐清怡指尖的湿意未消。
又慌乱地抹去女人眼尾的泪痕。
这一刻,她才发现语言的贫瘠。
看着柳沁音无声的哭泣,她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她在柳沁音身边待了两年,她的热爱,她比谁都看的清楚。
她没办法做到向别人那样去安慰她,劝她放下,劝她看开。
对舞蹈如此浓烈的热爱。
这样的结果,她要怎么说服柳沁音去接受。
默默在心里祈祷,恳求老天,将柳沁音余生剩下的崩溃,都移到她身上,让她承受吧。
把她所有的运气和福报。
都转给柳沁音。
她想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
——
柳沁音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探望她的人不少,节目组,选手,还有她那些朋友,人前,她还是那个矜傲又自信,已经迈过这道坎的柳沁音。
可只有当乐清怡在身边时。
睡在让她安心的怀抱中,才会默默掉眼泪。
那段时间,乐清怡跟着放下所有,学校的课也不怎么去了,柳沁音出院后,苏蔓那边也停了给她的工作,两个人,倒是趁这段时间窝在家里,过起了同居生活。
客厅。
“乐乐,晚上陪我去趟舞房吧。”
柳沁音躺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她的声音很小。但站在厨房,随时关心她状态的乐清怡,一下就听到了。
乐清怡听到后,短暂的愣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从柳沁音口中听到有关舞蹈的一切。
“好,那我们吃完晚饭就去,饭很快就好了。”
她很自然的回了句,神色正常,只是自然垂落的两手,紧张的攥着衣角。
刚从医院回来的前几天。
柳沁音很认真的告诉乐清怡,自己没有事,让她白天先去学校上课,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晚上再回来她这,乐清怡犹豫过后,她信了。
再回想。
她恨不得抽死自己。
当她晚上两手提着菜,从学校回来时。
摆放在客厅里的那三面大镜子。
已经被柳沁音红着眼,一次性砸个粉碎。
一地的碎酒瓶,夹杂着三面大镜子的碎玻璃片,柳沁音站在破碎不堪的镜子前,身后的明月,将她紧紧包裹在残留的光亮中,以往白嫩柔软的两手,已经淌着鲜红的血色。
她抬眸,对上门口,脸色苍白的乐清怡。
“乐乐不要怕,我..我..”
柳沁音眼中还氲着湿润的泪意。
带着浑身的酒气,她酿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又停了下来,怕自己此时的狼狈吓跑乐清怡。
“我只是在拆镜子,它..照的我好心烦,你不要怕我,我马上就把它们拆完了。”
不稳定的情绪再一次失控,柳沁音忽地就转过身,自残式的,用手狠狠地去砸。
她砸下每一块碎玻璃。
都深深扎进乐清怡的心底。
乐清怡连鞋都来不及换,直接走进满地的玻璃碎片中,紧紧的将柳沁音箍在怀中,右手抚在她的后背,疼惜似的不断轻抚。
柳沁音在酒精刺激下。
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的跳动。
她挣扎,她大哭,她就是压不住心里的郁结。
她难以自渡。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逃离她最爱的人,怀住她的禁锢,最终,她还是在乐清怡的怀中哭着睡着了。
——那一晚。
乐清怡的右脚,从脚腕往小腿的方向,留下了一道显眼的长疤痕。
那块碎玻璃。
划碎了她的脚,也刺痛了柳沁音的心。
柳沁音提前联系了小时候的启蒙老师,告知她们晚上会过去一趟。
乐清怡在柳沁音的督促下,拿到驾照已经半年了,她开车,柳沁音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穿过镂空的大铁门。
淡淡的槐花香,充斥在老家属院内。
这是柳沁音还是儿童时,经常练习跳舞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钥匙在这里?”
看着柳沁音熟悉的抬起窗台的花盆,从下面拿出一把钥匙,乐清怡好奇的问了句,她只听到柳沁音告诉老师要过来,并没有听到她问钥匙在哪里。
柳沁音笑了笑:“我小时候就经常会加班训练,所以张老师就习惯性的将钥匙放在这,我想过来时,就直接跑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乐清怡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对方的情绪。
两人一进屋,乐清怡小心翼翼的环视一圈,虽然比不上,她之前跟着柳沁音去的那些舞房,但这里,莫名多些温馨的感觉。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欸。”
这两个月来,柳沁音第一次露出了不违心的笑容,她指了指旁边的压腿杠:“我小时候很喜欢站那个位置,因为张老师总是习惯站在东边,所以顺着数,那边才是第一个位置。”
“六七岁的时候就这么喜欢当第一。”
乐清怡笑着站在单扛旁。
半蹲下身,比了比六七岁孩子的身高。
闭上眼睛,想象着小柳沁音站在这里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这争强好胜的性子,是不是天生的?”柳沁音走了过去,把乐清怡的手往上抬了抬:“我从小就比同龄人能高一些,你要再往上点,笨蛋。”
“这样看嘛,确实是天生,六七岁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就知道算位置了,真不愧是柳沁音嘛。”
乐清怡温柔地捏了下她的脸颊,笑的眉眼弯弯,她又拿过自己的书包,拿出唯一一双,被她藏着,没被柳沁音丢掉的舞鞋。
来时,柳沁音什么都没说。
但她知道,她是来做最后的道别。
乐清怡小心翼翼的递给对方。
柳沁音明显愣了愣。
面色慢慢沉下来,莫名的酸涩重新涌进眼眶,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侧头,唇角带笑地看了眼身旁人:“这段时间总是照顾我的情绪,辛苦你了。”
乐清怡看着对方。
无声的对视。
她忍不住俯身,将柳沁音拉入怀中,两人缠绵在一起的身影,倒映在木制地板上,嫩唇轻蹭在女人的耳垂,她温声道:“怎么会辛苦呢,能和你多些相处的时间,我很开心。”
柳沁音笑了笑,没有说话。
眼中的情感有些意味深长。
红唇落在女孩的唇上,只是回了一个轻吻给她。
乐清怡红着耳根,拎起书包,像之前一样又坐在最后面的地板上,在这个特殊又饱含情感的地方,看着柳沁音与过去道别,准备重新找回自己的新生之舞。
柳沁音毫无征兆的转过身。
柔和的灯光裹在身上,她伸出右手,眉目含笑的看向对方。
“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吗?”
她的人生总要有点东西属于乐清怡。
最后一支对她意义深刻的舞,她想要乐清怡陪着她,与她一起。
乐清怡明显愣住,她抬眸看了好一会,似是心中确认数次,明白这句话没有听错时,才有些无措的站起身。
以往,她总是独自坐在最后面。
默默地看着柳沁音与不同的人组双人舞。
有帅气的男生,也有热辣的女生,有时他们的动作,一度亲密到她都有麻木了。
她从没想过,她也会有机会与柳沁音共舞。
“朵朵,我..”
乐清怡有些尴尬的解释着,垂着的手指,无助到不停轻捏在衣角一侧:“我不怎么会跳舞的,我在后面看着你跳就行了。”
柳沁音静静的凝视着对方。
她走过去,拉起乐清怡泛着水意的手指,年轻又柔软的身体,将人半圈在怀内,手在腰间行走,教导式的一步步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