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一摊手:“随时。”
薛恒扶额,这世界实在是太乱了。
顾颜敛笑:“行了,你得谢谢我。”
“我谢你妹啊。”薛恒气呼呼地点了支烟。
顾颜也抓了支烟叼在唇上:“这女孩咱公司楼下书店认识的吧?”
嗯?薛恒定住:“你怎么知道?”
顾颜笑了下:“你要真跟她睡了,就可以跟陈友他们几个搞个同炮联谊会了。”
我操,薛恒两眼一黑,淫乱、淫乱,这世界当真是不淫不乱!
顾颜坐在沙发上,抽了两口烟,言归正传,一扬下巴:“说吧,换爹是怎么回事?”薛恒知道,这事怎么着也别想躲过顾颜了。
真心话,不是薛恒有意偷听,只是那晚实在放心不下陈欢,拿了件衣服去而又返,结果却听来了一个秘密,难怪了,顾颜或许早已知情,才对陈欢如此的“与众不同”,可对于陈欢来说,活到二十几岁临时换爹,搁谁一时也难以接受,算了,人俩的家务事,再好的哥们也敌不过人家是亲哥俩!!!薛恒决定事关重大,他一个外人就别再跟着掺和了。
薛恒没好气地说:“陈欢全知道啦。”
“知道什么?”
“就是你爸才是他爸啊。”
“你说什么?!”
“他妈都告诉他了,顾老曾经跟他妈有那么一腿,哦,对不住,我用词不恭,但是……谁知道他妈那天怎么脑筋发热,告诉这孩子了,那个全国一把刀,替顾老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你是他哥哥的事,他都知道了。”
“你胡说什么呢?”
薛恒有点蒙,顾颜这惊愕的表情又是什么鬼?
“你……你不是知道吗?一直对他那么好……不就是因为他是你亲弟弟吗。”薛恒的声音弱了下去,看情形,顾颜是真不知道,我擦,就说这嘴巴得严点吧,两边都是马蜂窝,捅哪个都得蛰一身包。
顾颜好半天才开口:“你确定……没听错?”
“没错,你知道陈欢骂他妈什么吗?婊子,啧,这孩子也真是挺狠的,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就为换了个爹,不至于这么大气性吧?还自杀?你不会误会了吧?说真的,要是顾老是我爸的话……”薛恒住了嘴,顾颜的脸色怎么比纸还白,就跟被人踹出了肠子一样。
“不,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顾颜低低地说着,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两眼发直地看着前端,就像被什么勾走了魂魄。
很少看到顾颜这般模样,还真跟陈欢有一拼,薛恒不免有点同情顾颜了,坐了下来,拍拍顾颜的肩膀:“哥们,你看,这事吧也挺好理解的,顾老呢,那就是男人心目中的楷模啊,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女人喜欢这样的男人,那也是顾老没办法的事,对吧?陈欢他妈呢,都这年纪了,还风韵犹存的,可见当年也是美人中的极品,别说顾老喜欢,就是我们这些小辈见了,是吧?你是男人,应该更能理解你爸了……这个,陈欢呢,纯属是个意外……你家里人口多,说实话,临时又添一位,也不算啥,你多了个弟弟,他多了个哥哥,你俩本来就挺好的,从这个方面想,也不算件坏事,对不?本来嘛,顾老风流一生的,这种事,我以为你早该有个心理准备的……
顾颜沉沉地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薛恒咽了咽口水:“除了你和陈欢,那就是他妈呗。”
“我爸呢?”
“这个不太不清楚,应该也知道的。”
看着顾颜投来直刺刺的目光,薛恒怯怯地说:“还有我……”眼圈忽然红了,这世界乱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顾颜,相信我,我这次是多特么想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41章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即使帝都已经超负荷承载,但是怀揣着梦想的人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就像那些蛰伏了一冬的花花草草,几场春雨后,依旧顽强地抽芽吐穗迎来生命中的又一个轮回,盛开在属于自己的角落,不畏春季里的风沙,向下扎根,向上结果。
陈欢排在早高峰的车潮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蹭,高原雪域的空灵、清透,恍如昨日之梦,暮鼓晨钟里的涤尘禅意,瞬间粉碎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油然而生的宿命感叫人无奈,一切都打回了原型,他终究成不了那拾级而上的朝圣者,他只是拥堵在帝都三环路上一个如果不上班就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芸芸众生,打开收音机,热烈的节奏宣泄着大部分人的情绪:“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一个交配的季节。
不断地跳转频道,一个熟悉的旋律,陈欢的手指停下来,那是一首经典老歌,齐豫悠扬清亮的嗓音如泣如诉:nananananana……
飘落着淡淡愁一丝丝的回忆
如梦如幻如真弦轻拨声低吟
那是歌
只要你轻轻一笑
我的心就迷醉
只有你的欢颜笑语
……
车后一连串的滴滴声不耐地此起彼伏,抹去脸上的湿痕,陈欢极力呼吸着原本就稀薄的空气。
走进景观设计部的大门,小艾翘首期盼地等在门口,见到陈欢赶紧颠着小碎步跑来通风报信:“顾总来了。”
陈欢站住了脚,看着小艾,淡淡地:“哦,来就来呗。”
“带了两客户。”
“嗯。”
“待半天了,叫我们不用给你打电话……”
陈欢又站住了,转向紧张兮兮的小艾:“有人跟你说过,公司要给我记考勤吗?”
小艾红了脸,摇摇头,得,马屁拍马蹄上了,作为一名职业小屌丝,光有忠心是不够的,偶尔也要会察言观色。
一抬头,正和会议室门口一道慑人的目光碰个正着,顾颜就站在那里,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德性,换了个新发型,显得更年轻了,或许天气渐暖,一向在客户面前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的人,此时脱了外套,半挽着白衬衫的袖子,斜斜的阳光打在挺拔、修长的身形上,宛如一幅办公室写真,只是没有哪个模特会从画中走出来,并且冲着陈欢一招手:“陈欢,来,给你介绍一下……”
一阵恍惚,还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了,碎渣膈得人生疼,为什么他和他会有那样的一层关系,将人活生生地分裂……
“不好意思,路上太堵,领导们久等了……”陈欢换上特有的精英式微笑开始接客。
总是要见面的,每周一次的主管碰头会,月总结汇报,各个创意会,老板虽然不是每次都出席,但碰上了就避不开。或者像今天这样,有些只做景观的客户会提出到设计部来看看,陈欢难免要接几回客。
最淡然的是目光不再追随,也不再为谁而停留,轻忽的飘过,没有交集,即便是跟着所有人一起笑着,这笑也与任何人无关……不是没想过离开明华另谋高就,自从在建筑师设计大赛上拿了个奖,已经有几家不错的公司私下里找过他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屋里两位客人是苏州园林局派来和明华洽谈新项目合作的,岁数大些的高处长看样子和顾颜认识不止一两年,称兄道弟的很熟络,年轻的顾晓晟长着南方男孩特有的精致和白净,令人眼前一亮,因着也姓顾,又是高处长的外甥,高处长半开玩笑地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叫顾晓晟别老“顾总、顾总”的听着生分,叫“哥”。那顾晓晟生得清秀,人却不客气,对着顾颜一口一个哥地叫开了。
开完会到了午饭时间,陈欢亲自在附近的酒楼订了个包间。因为不远,也没动车,几个人溜溜达达地边谈边走。
“哥,你有多高啊?”顾晓晟扬着脸望着比自己高出多半头的顾颜,甜甜地问。
“你看呢?”顾颜挺了挺背,心情看上去不错。
“有两米吗?”
嗤——陈欢鼻子里冒出的声音不轻不重。身旁的高处长有些担心地问:“小陈啊,感冒了?”
因为穿得单薄,高处长立起衣领:“倒春寒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北京的春天还是没我们那暖和。”
不知何时起了风,两旁盛开的樱花,不堪风弄,洒落阵阵花瓣雨,吹得人满头满肩的粉白清芬。
“哇哦……哥,你看,好美。”顾晓晟伸着手,饶有兴致地接着落花。
高处长呵呵笑道:“晓晟啊,北京好不?”
“好,特别好。”嘴里答着高处长,眼睛却看着微笑不语的顾颜。
高处长对顾颜说:“呵呵,真是个孩子,我们晓晟是第一次来北京。”
顾颜道:“噢,第一次来啊,那回头我安排安排,你们多待些日子,别老急着回去。”
高处长笑着摆摆手:“我就算了,一堆事忙不过来,让年轻人多转转就行了。”
顾颜回过头来喊着落在最后的人:“陈欢,你看看哪不错,陪晓晟多玩几个地方。”
一道圣谕,容不得人抗旨不尊,“嗯”,陈欢领旨。
“哥,别动。”不等顾颜反应过来,顾晓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拿去落在顾颜头上的花瓣,两只眼睛闪闪亮亮地,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顾颜浅浅一笑:“谢谢。”
“北京还是有点冷。”顾晓晟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