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声轻叹,陈欢冲着冯宇展示自己的掌纹:“你说,我是不是没事业线啊?”
冯宇配合地眯起眼,端详了一番那保养得细皮嫩肉的手,然后道:“乱七八糟,够操心的。”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我怎么安慰你?”
陈欢无奈,毕业几年了,人家冯宇按部就班地在一个地方待得长稳安生,早就脱离了菜鸟级别,虽然公司不大,但是也能独当一面,冯工冯工被人叫着,据说今年开始独立负责项目了。
简单地说了下被老板女儿逼恋的事,不得已,走为上策。
冯宇听后,简直理解无能:“喂,你是不是天灵盖长屁股上去了?那家公司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老板的千金看上你,那是坏事吗?你辞什么职啊,换别人早冲上去了!”
“没感觉好吧?”
“那你跟人家约什么饭,看什么电影?”
“喂,朋友之间就不能吃饭看电影啦?”
“陈欢,你到底懂不懂啊?有些事做了就意味着不是朋友了!”
“我擦,跟我约饭看电影的女孩多了……”话及此,陈欢卡壳了,想起了那些美丽身影,如今都已是匆匆过客。
冯宇两手一摊,比陈欢还了然:“是吧?自己都服自己吧?她们都哪儿去了?都被你丫那纯洁的友谊伤跑了……”
“女人真奇怪,吃个饭看个电影就得定终身吗?”陈欢茫然地摇摇头:”这感情世界也太苍白无趣了。”继而转头看冯宇:“我大老远地跑这陪你共进早餐,要不要娶你啊?”
“擦,你就恶心人吧,哥们能和妞儿相提并论吗?喂,陈欢,我都替你急死了,你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怎么在这方面就是不开窍呢?那是吃饭看电影这么简单的事吗?”
“不然呢?”
“那是滚床单的前奏啊!你丫情商绝对负值!”
冯宇的脑袋被毫不留情地来了一记敲栗子,陈欢恨恨地反驳:“说谁情商低?我特么这么感情丰富、人见人爱的。”
冯宇揉着脑袋,看着一脸愤然的陈欢,噗嗤笑了:“哟,踩尾巴上了?最近被谁测过情商吧?”
陈欢冲着冯宇一声狮吼:“再给我来碗臭豆腐!”
“你还吃?我请客也不用这样吧?”
“恶心劲又上来了!”
不得不说,江城是个还不错的地方,至少陈欢是这么认为的,天空很蓝,风也柔和,躺在悠悠晃晃的小船上,岸上的花、湖中的草都不甘寂寞地带着撩人的媚态,摇曳在春天明媚的江城里。
嘴里叼着小草根,把腿伸直,陈欢尽量让自己躺得再舒服些,懒懒地眯起眼,这暖风熏得人凭白地有了几分醉意。
冯宇蹬着船,一指远处的风光:“看,那边就是栖雁岛,东湖著名的景区。”作为江城本地人,冯宇很想调动远方来客的积极性,都是打小撒尿和泥玩起来的好哥们,眼下陈欢是需要这点包容的,毕业几年了,没个稳定的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晃荡着。虽说老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脑科专家,老妈又是梨园界的名角,可这算什么呢?要靠自己闯出名堂来才是真爷们。
陈欢的目光飘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云彩的线条被勾勒出道道乌金,倒映在水中,闪闪发亮。这座湖是值得江城人称道的,山清水秀,比起北方的粗枝大叶,连树都透出一股子钟灵毓秀。这里简直太安静了,静得人暂扫尘缘,心生莲花。和江南水乡不同,江城时而婉约,时而粗粝,仿佛将南北方各样特色用指甲挑出一些放在蜡上熬,一点一点的,熬出一个江城来,带着炙人的热度,渐成凝脂,方才悟出这座城市特有的文化和底蕴。
“今晚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吧?我年假就这么几天,回头咱俩一起回北京。”冯宇盯着陈欢,眼含期待。
“啊?我票都订了,后天的。”陈欢怪冯宇不早说。
“你着什么急啊,多待两天。”
“那我改签吧。”
“嗯。”
刚才还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不知怎么却变了脸,不一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连个过渡都没有。虽然船上有篷,冯宇还是将船泊在岸边的垂柳下,白花花的雨水夹着冷风,吹得小船左摇右晃。背后是幽密的竹林,凉意森森。
江城,这个坐落在长江边上的重工业城市,仿佛哪里都是相通的,火爆的天气,火爆的油焖虾,火爆的性情,五味分明,雨都下得通透爽直,转眼又放了晴,收得干净利落,天空如洗,真的映出一道彩虹来,抬头仰望,水蓝虹炫的一个清新世界。
俩人肚子都有些饿了,遂将船向岸边蹬去,水面上传来阵阵嘈杂之声,打破了起初的宁静,倚水而建的水榭名曰“望月亭”,错落有致,回廊曲折,水音袅袅,觥筹交错,正是午餐的时候,身着青花纹布衫的服务员往来穿梭在每一个亭台间,在这里享受美食,不如说享受着生活。
“干脆我们也在这吃吧?”陈欢提议着。
“这里的菜很宰人的。”
“我请你。”陈欢知道冯宇一向节俭,跟哥们却从来不抠。
“算了,你就听我安排吧,上岸后我带你去吃正宗的武昌鱼。”陈欢索性靠在椅背上继续凝望天边的虹。
哈哈哈——一群笑声划破湖的宁静,陈欢掀开半闭的眼帘,临近的水榭探出半个亭身,以草结顶,红木为栏,亭中八仙桌,团坐五、六人,正是喝到酒酣耳热的时候。
面湖而坐的人抬头轻呼:“哟,出彩虹了。”其余几人也纷纷抬起头,背对湖面的一个男人转过身来,仰看天际,好像正是为了映衬眼前的光景似的……一张脸,虽然面无表情,却醒目在湖光山色间,虹与水也随之都亮了起来。
陈欢一咕噜爬起来,双眼圆睁,睡意全无,脱口而出:“操,男朋友?!”
第3章
“啥玩意?”冯宇不确定陈欢刚才喊的是否是自己听觉上的失误?
“啊呸!”陈欢也觉得自己入了魔道,更正道:“奇葩!”
冯宇凌乱了片刻,终究不得要领,再好的哥们也有平行不交集的时候,何况,看情形,陈欢原本也不打算说清楚。
陈欢目不转睛地盯着亭上的那张脸,自然,男人也看到了泊在一弯幽林中的小船,还有小船上表情复杂的陈欢。
四目相视,刷——记忆之幕不断闪回。
靠,人生如戏!
飞机上的芳邻此时叼着烟,倚在水廊前的栏杆上,修长的手臂随意搭着,别人在看虹,他在看绿荫下的陈欢。那双犀利的眼睛,在陈欢的脸上稀松平常地瞄了一下,然后,他就又笑了,笑得……笑得格外戏谑,好像碰上了万分有趣的事,就像蚂蚁打架,只有小孩子才看得懂,慢悠悠地取下烟,芳邻扬起下巴,淡然地望向彩虹。
陈欢的呼吸再次失去了平稳,天上的虹正是绚丽多姿的一刻,连湖底的水草都披上了光彩。
“饿了吧?咱们回去了。”拍了不少彩虹的照片,看到陈欢盯着水榭那桌看个没完,冯宇收起手机,准备返航。
“等等。”陈欢也掏出了手机。
咔嚓,咔嚓,陈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对着那个男人,噼里啪啦地一通乱拍,全是背影和侧面。
那端一个女人眼尖,一指水面:“顾总,有人偷拍你。”
男人转过身,正好看到陈欢对着自己拍到了一张唯一的正面照。
男人的脸上一抹顽劣,仿佛并不生气,一边吸着烟,一边索性调正姿势面向湖面,面向陈欢的手机。
“人要长得精神,到哪儿都有粉丝。”几人中,一个年长者开着玩笑,引来大家又是一番笑。
“你干嘛?他是谁?”冯宇怎么也想不起来水榭上的那个男人是哪位明星巨腕,就算是,陈欢也不用这么丢人现眼吧?
天上的虹已渐渐隐退,阳光照耀着整个湖面,泛着朦胧的水汽,冯宇调转方向,开始蹬船,晚上还有重要的事,不能任陈欢在这里胡闹下去。
男人的目光灼灼闪动,望着即将离去的小船,不喜不悲,这副神情似乎是他永远的底色。
陈欢昂着头,回望着,身下的湖水随风涌动,仿佛淹没了周边一切的不宁。
男人忽然展颜一笑,没有不屑,没有戏谑,恍若天边消失的虹最后一抹斑斓,柔如水中轻轻晃动的水草。
水榭、男人、男人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终于不见了,陈欢依然站立在船边,任凭冯宇默声而又卖力地蹬船。
“我们来早了?你家人呢?”望着干净的包间,空荡的座位,陈欢一屁股坐了下来,肚子好饿,不知还要等多久。
冯宇安抚道:“着什么急,还没来呢呗,我们先看看菜谱?”
看了眼表,已经晚上七点了,江城人吃饭都这么晚的?陈欢的肚子很急切地咕咕叫着,逛了这大半天,越是年轻,越挨不住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冯宇也开始不停地看表。
已经接近八点,见冯宇还在看表,陈欢不禁提醒着:“喂,你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冯宇的爸妈和哥嫂他都见过,一家老小一个人影都不见。
“再等等,着什么急啊?”冯宇有点坐立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