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清看也不看他,撤了结界款款将斗笠戴上,白色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却再也遮不住她在所有人心中的英气模样。
希清向昆仑宫掌门躬身致歉:“今日希清有些放肆了,还请掌门及众长老原谅。”
“不妨不妨!”掌门抚须笑道,“道门有像你这样的后生,乃我道门之幸啊!哈哈哈!今日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一场切磋,想必各位道友也都各有心得。我宣布,本次的三清圣诞闭幕!”
一时间昆仑宫钟声作响,所有人可以御宝离开。希清与鹿归月乘着玄月冰轮,眨眼间消失在广场众人不舍的目光中。
回到凌云阁没多久,希清在昆仑宫三招拿下切磋会魁首的事就传遍了门派上下。
倒不是希清与鹿归月爱炫耀,完全是因为从昆仑宫直接到凌云阁来提请双修的道友实在是太多了!
这几日师尊与希平大师姐也被烦得不行。天天都要见一堆后生,关键也没一个能入眼的。有的匆匆几句就打发了,有的甚至把自己的师父也叫来,让玄静真人不好直接下逐客令。最后玄静真人不得不佯装闭关,这才落了清净。
希清虽不用见那些狂蜂浪蝶,窝在自己小院里也没多松快。
“呦呦呦!这封写得好!你看啊,弱水三千,我只取希清师妹一瓢。还有这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希清师妹,我对你的倾慕有如滔滔江水……”
希清蹲在书桌边上,显得小小一只还拿书捂着耳朵,小声诉苦:“我都说让你扔了,你还非要看,看了还非要念,念了还要吃醋,吃醋还要欺负我……”
“你说什么?”鹿归月笑眯眯地看着希清,“说大声点儿。”
突然探过身来的鹿归月,把希清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没,没什么!”
“我说你的声音真好听,就是念这些不入耳的东西着实是浪费了。”希清忙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灰,又顶在头上捂耳朵。
看着希清乖巧的样子,鹿归月突然就想把她搂紧怀里狠狠揉一揉她的俏脸。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鹿归月双手将希清的脸搓圆又揉扁,软乎乎的,手感好得不得了。
“谁让你要在广场上大发神威,说好的不打了呢?”
希清扭曲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鹿归月:“可是他那样讲,我忍不住想打他嘛!难道不出手,默认他做我的道侣?”
“你说什么!!”一听到“道侣”两个字,鹿归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掐脸的手又重了几分。
“你还想和别人做道侣?”
“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疼疼疼嘶~”
鹿归月看希清吃痛,这才撒了手,看着希清白嫩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红色,又忍不住心疼地想要摸一摸。
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柔嫩的手有力地握住。
“我不会与任何人结为道侣。”希清双眸中是坚定的亮光,“除了你。”
“此生除你之外,旁的人好或坏,都与我无关,也永远不会有关。”
希清拉过鹿归月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等到集齐降魔杵碎片,我便向师尊请求,与你结为道侣!”
希清的声音不大,却在鹿归月心里下了一场大雨,直叫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真的?”鹿归月带了些哭腔。
“你师尊不会嫌我吗?嫌我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嫌我没规矩,嫌我一点道法都不会配不上你?”
突如其来的自卑感让鹿归月在爱人面前慌了手脚。
希清将她轻轻抱进怀里:“不会。”
“你是我爱的人,我有多好,你就有多好。”
第59章 山阴村
降魔杵碎片在鹿归月的日夜催促下,很快收得七七八八了。只剩最后一块杵尖上的大碎片,据说一直落在当年鹤鸣山与愿魔杵同归于尽的山阴村。那地方到现在还人迹罕至,经常发生怪事。
“师尊,我们今日便去山阴村。”
“这么急啊?”玄静真人有些纳闷,这一个月来,小九也太勤快了。
“徒儿也是希望降魔杵之事能早日结束。”希清有些心虚。
玄静真人心疼地点点头道:“好吧,降妖除魔要紧,自己身子也要紧,不要太勉强了。”
“是,谢师尊关心。”希清心中一阵温暖。
“来,小九,这件斗篷给你。”玄静真人取过一件白色斗篷,小心地摩挲着,眼中满是怀念。
“这是你父亲的。”玄静真人轻轻道。
“什么!”心底像被一颗橡子击中,又酸又麻。希清愣在原地,半晌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斗篷。
斗篷有些发硬,不是什么上等布料。上头绣了几朵粉色的梅花,针脚细密,抚过针线,仿佛见到母亲为父亲缝制衣衫时低头含笑的样子。毛领依旧柔软,希清将脸缓缓贴上去,温暖的感觉一瞬间让她流下泪来。
“是……是他去世时穿的吗?”希清闭上眼哽咽着。
“是。”玄静真人微微点头。
“那年山阴村中整个寒冬,他一直披着这件斗篷。想必是你母亲亲手缝制。”
希清转过头,将脸埋进毛领中,嗡嗡的声音传来:“多谢师尊!弟子定集齐愿魔杵碎片,诛杀愿魔!”
“山——阴——村。”
希清与鹿归月站在村外牌楼下,鹿归月指着歪斜老旧的牌子上,血色与墨色混杂的字迹辨认道。
一阵风从村子里穿过,吹起杂草丛生的小径边的枯叶,风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寒气。
希清朝前看去,十余年过去,原先的大战中心,已尽被荒草掩埋。当年不知多少道门忠魂埋骨此处。
希清轻轻叹了口气。时光如梭,世事浮沉,人世再壮烈再强大,都抵不过万物循环之序。
“怎么了?”鹿归月关心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伤。”
鹿归月知道,山阴村是希清父亲葬身之地,心有戚戚,主动牵起了希清的手,二人举步向前走去。
希清披着雪白的斗篷,身形在焦黑的断壁颓垣中穿行,显得分外孤寂。二人间没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走着。
“阿清。”鹿归月抵不过这种静,忍不住开口道,“等到愿魔杵集齐,你准备怎么办?”
“修复愿魔杵,引出愿魔,诛杀之。”
“愿魔如此强大,你……不怕吗?”
“虽千万人,吾往矣。何况父亲的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
“可是……我不想你有事……”鹿归月越说越轻,几不可闻。
“什么?”希清转过头来,“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没……没什么……”鹿归月扯出一个笑容,“我说那我们快收好最后一块碎片吧,我还等着……我还等着……”说着说着,鹿归月羞得低下了头。
“等着什么?”希清笑道,脸上有几分逗趣。
“等着做你的……”
“什么?做我的什么?”希清凑近鹿归月,鼻息相闻,鹿归月的头低得更深了,脸上泛起红云。
“哎呀~你明明知道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赖账,我饶不了你!”鹿归月用泼辣掩盖自己的羞赧,红得发烫的耳根却出卖了她。
“真可爱!”希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鹿归月的脑袋。这人怎么会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都让自己那么喜欢呢?
二人心情好了不少,加快脚步往村里走去,很快将村子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记得师尊说过,当年是从水底捞出来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尸体上插着降魔杵,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找有水的地方。”
“好。”
二人在村子外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潭。
水面被灰色的浮萍完全覆盖,四周半人高的枯草将潭面遮得只剩巴掌点大。怪不得寻了半天才寻到。
希清小心地往前探查,一丝阴风从水面吹来,满是腐败的臭味。
希清让鹿归月后退,一个旋风咒打入水潭,想将水潭中的死水卷走,好探查潭底。
谁知旋风咒没入水潭中,竟没激起一点水花,就这样静静消失在潭面上。
“看来就在这儿了。点子硬,小心些。”希清后撤了几步,仍旧护在鹿归月身前。
旋风咒怎么说也是道宗六层的咒术,何况是自己使的,竟被水潭如此悄无声息地接下了,水潭下之物,绝非善类。
不多时,水潭冒出了一个个大水泡,咕噜咕噜地,像一锅泥水被烧开。见此情形二人继续往后撤,在一棵樟树后屏息凝视。
水潭上水泡越来越多,忽然间阴风大作,枯草被吹得伏在地上,大树几乎要折断,风沙大得二人睁不开眼。
希清祭出御守罩,将二人罩在其中,继续观察情况。
水潭中心突然凹陷下去,整个水潭的水沿着一个方向转动起来,越转越快,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达潭底,腥臭味直冲天际。
希清与鹿归月在御守罩中默默凝神静候。山阴村地势本就属极阴之地,又惨死了这么多道门中人,怨气不散,阴上加阴。这水潭更是全村最阴之处,潭底的东西,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