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金有点儿轻浮地冷笑了一声,手上挟持着张庶,回过头去看着他手下助纣为虐的那几个僧众。
“啊……啊啊啊!”
几个小和尚原本终于松了一口,忽然之间有好像见鬼了一样地看着玫瑰金,脸上带着将死之人才会有的那种深刻的恐惧,纷纷抬去胳膊全身颤栗地指着他,想说什么,却又惊怖地说不出话来。
“没用的东西,你们这是怎么了。”
玫瑰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
他还来不及恐惧,整个儿头颅连带着胸腔就被身后的血盆大口吞噬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半个身子还在反射性地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肠子肚子流得满地都是,惨不忍睹。
由于尸体的坠落,张庶原本被挡住的实现开阔了起来,他看到了一幅宛如地狱一般的画面。
一个身形宛如天神一样伟岸的男子,身上穿着黄金的甲胄,头戴乌纱、腰缠玉带,他的朝靴正在无情地践踏着脚下的恶鬼,一手拿着判官笔,另外一只手上竟然撕扯着一条血淋淋的鬼腿。
他的双眼延烧着地狱之中的火焰,怒目金刚一般地注视着眼前的天魔降伏大阵。
判官恶相!
“陆……寒……?”
张庶试探着叫了他一声,那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愤怒竟然渐渐地磨灭,他朝着他走了过来,朝靴践踏过的土地随着他的足迹燃烧了起来。
他伸出手去,想要透过窗棂握住张庶的手,可是就在快要接近他的时候,天魔降伏大阵之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阵哀怨的梵唱声。
“啊……啊……!”
判官恶相焦躁地挥舞着双臂,好像是在驱赶着四周的梵音,可是那些裂帛之音却好像可以穿透耳膜直达脑海深处一般,让他的神经系统失调了起来,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
“杀……杀……!”
陆寒血灌瞳仁,双手紧紧地扣住了身下的大地,他仰起头颅嘶吼了一声,双臂膂力惯纵,将困住张庶的禅房的整个地基都连根拔起!
“唔!”
张庶被浓重的灰尘逼得倒退了好几步,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禅床来保持平衡,他眯起眼睛,在浓烈的尘埃之中找寻陆寒的影子。
尘埃落定。
张庶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整座禅房竟然被陆寒连根拔起,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露天的空地。
第48章 刘陵
“快……快按住他!”
几个抱着头躲避的小沙弥,不知道是谁率先回过神儿来,上前来捉住了张庶的手臂,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跳上前来,搂腰抱腿,把张庶紧紧按住,最后一个小沙弥凌空跃起,一下子蹿到了张庶的身上,利用惯性将他的身子撞进了禅床之上。
“你们!”
张庶挣扎着正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好像也开始不听使唤,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撕扯推诿而滑落的僧衣,肩膀上竟然也有一个跟陆寒身上一模一样的印记。
遭了,是玫瑰金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贴上的!
张庶的身体被看不见的佛链牢牢地锁在了禅床上面,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身体却好像长在了上面一样,难动分毫。
腹部隆起的频率正在逐渐减少,蚕豆只怕快要不行了!
“滚开!”
烟雾外面的陆寒闯了进来,他挥动着手中的判官笔,有几个小沙弥被他的笔尖勾住了身子,在自己的尖叫声中看到了身体里的内脏好像下雨一样地滑落在地下,转眼之间,自己的整个儿肉身都被从里到外翻转了过来,裂如红莲。
“张……庶!”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伸手捉住他的身体,想要帮助他脱离那架该死的禅床,可是张庶体内的敕令已经和天魔降伏大阵勾连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脱出!
“啊!”
陆寒每碰他一次,判官恶相就被红莲业火灼烧一次,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断地尝试着要把张庶从禅床上解救出来。
“陆寒,够了,够了!”
张庶的精神几近崩溃,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他身负两大家族阴债,克六亲,伤红鸾,死后魂魄不得超度,永镇阴山。”
够了,他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求你,放弃我。”
他看着陆寒,眼睛里还带着不甘心的神情,却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陆寒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他一次又一次被佛链震了出去,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扯动着张庶的身体,判官恶相的形态变得越来越微弱。
“不要!”
“老爷!”
与张庶同时喊出来的是胡瓜的声音。
“大搬运术!”
胡瓜从烟雾的外围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爪子紧紧地搭在了张庶的身上。
“啊!”
他动用了大搬运术,将张庶身上的敕令直接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
张庶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就被解开了禁制,随着陆寒的手一起跌出了禅床之外。
“胡瓜!”
张庶回过头去,就看见小狐狸小小的身子被佛链强大的吸力直接钉在了禅床上面。
“老板,姑爷,快走啊!”
“胡瓜!”
陆寒紧紧抱住了张庶,看着近在咫尺的胡瓜,他用尽了最后的术法在抗衡着佛链,由于不是人类,佛链变得非常严厉,好像鞭子一样,一鞭一鞭地打在胡瓜已经无法维持人形而显现出的狐狸形态身上。
“连自己的手下都保护不了,判官大人,不过尔尔。”
身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战团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半仙?”
张庶与他做了十来年发小儿,在浓重的烟雾之中率先认出了刘半仙儿的身形。
人还是那个人没错,可是为什么气场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脸还是圆团团的,可是平日里一脸鸡贼的神情却荡然无存,往常由于身体肥胖总是弓腰缩背的身形也挺直了起来,往那里一站倒显得和陆寒也差不多的身高。
刘半仙儿嘴角噙着有些轻蔑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竟然多了一柄桃木剑,他伸手在空中悠闲地挽了一个剑花儿,剑尖儿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燃烧着的灵符。
“疾!”
刘半仙儿将灵符对准了禅床甩了出去,所到之处,灵符上面的火焰一下子就烧断了禅床上面的佛链,就连一直在干扰着陆寒和胡瓜心性的梵唱声也忽然之间归于寂灭。
“哼。”
刘半仙儿撤回了桃木剑,在自己的袖口上面擦拭着,脸上带着自负的表情,却显得很清圣。
“唐武周宗法难僧,
秦火汤汤掩儒生。
三教原本道为首,
焉能平坐与齐名?”
刘半仙儿不屑地看着断裂的佛链,挽个剑花儿将桃木剑别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外貌竟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圆团团的脸变得坚毅而富有棱角,因为肥胖而弓腰缩背的身形渐渐挺拔了起来,身形暴涨,长成了目测将近两米左右的身高,原来一行人所熟悉的刘胖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仙风道骨的青年男子。
“半仙,不……你是谁?”
张庶看着十来年交情的发小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惊讶地脱口而出。
“刘陵!”
就在他震惊的当口,胡瓜却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身形巨大的狐狸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看清了眼前男子的相貌。
“我杀了你!”
大狐狸从禅床的残骸上面一跃而起,身后九尾乍现,两只巨大的爪子一下子扣在了那个陌生男子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一下子就咬住了男人的侧颈。
“胡瓜!”
张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拦住他,却被身旁的陆寒制止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外人不要插手。”陆寒说。
他看着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又看了看此时此刻被戾气包围着的胡瓜。
“他就是胡瓜的爱人,那个一千年前曾经与他相爱,又想要杀死他的男子……”
张庶有些陌生地看着刘半仙儿,很难想象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有点儿好色有点儿鸡贼的发小儿竟然活了这么久。
他竟然微微偏过头去,方便胡瓜的啃咬,甚至一只手还不动声色地搭上了他的肩膀,非常轻地摩挲着。
“你!”
胡瓜终于松开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你的肉身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我咬破了,你……”
“胡瓜,让开。”
判官恶相伸手把大狐狸格挡在了一旁,伸手揪住了刘半仙儿的领子,微微一抬手,就把他整个儿人都抬了起来。
“呵!”
他用力一甩,刘半仙儿的身体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了禅房所剩无几的残垣断壁上面。
“啧!”
他干净利落地爬了起来,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
“老爷!”
胡瓜竟然在第一时间伸手拦在了陆寒的面前,等他回过神儿来,连自己也在诧异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他……老爷,我亲手杀了他!别脏了您的手!”
“胡瓜,你还不明白吗?”
陆寒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脸上已经挂了彩的刘半仙儿,自己刚才那一下子不轻,只怕他已经摔断了几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