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老也不瞧他,自顾自的喝着小酒,“我若不拦你,你便不在这黑木崖上了。”
邵长老知他说的是那么个理儿,但架不住性子火爆,依然放不下心中介怀,嘟囔道:“这大小姐也真是的,两方有所争也就罢了,我们都瞧着还不够吗?竟然不守规矩的请外人帮忙,岂不是将我们都不放在眼里?”
“她哪里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是被逼的别无选择了。我们自然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任何一方,而东方不败武功何其之高,纵受重伤的情况下都能杀死任教主,她不借外力只凭她和任教主留下的那些死士,加上个脑子不甚灵光的向左使,能敌得过东方不败?”
“就算如此,她们找些武林中人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该把朝廷的人搅进来啊!”
“你说什么?”赵长老目光一寒,猛的抬头,“朝廷的人?”
邵长老点头道:“今晨那第二波人上来的时候,带了三辆马车还抬了一堆大箱子,我看那帮人行走之间整齐划一,更对为首的人马首是瞻,弄不好是军队的人。”他又俯身低声道:“那马车里的似乎是火炮。”
“什么?”赵长老这下再坐不住,站起来拍了一掌桌子,“若是弄火炮上来,一但打得不可开交,岂不是要毁了我神教百年基业!”
他素来沉稳,此时却动了真怒,邵长老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如此,我原以为这大小姐年岁不大又是个女子,不恋权柄,要更好相处些,如今看来可是未必。”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火炮开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莫说传出去再难在江湖立足,就是咱们自己的教众也不好解释!平素看这大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靠谱的,这回怎么做了这等糊涂事!”
邵长老一听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大小姐原本与东方教主关系尚可,和雪总管更是十分亲密,那教主之位的传承也是她亲口转述,怎么向左使一回来就搞出这许多事情?如今看来,大小姐更是不顾后果的想要置东方教主于死地,难道....任教主的死另有原因?”
赵长老看了他一眼,倒没想到这位老友也有开窍的时候,只是现在去琢磨那些也没用,他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这事需得和曲长老商议一下,两方之争我们可以袖手旁观,但涉及神教百年大业,万不可轻视。”
他说完这句与赵长老对视一眼,便相携出得门去,一开门凛冽的寒风就呼啸着挤进来,赵长老顿步片刻,叹道:“立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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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便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这一夜的雪并不算大,但下的时候也不短,天一放亮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不过这雪落的却不厚,脚踩上去只一个浅浅的脚印,从屋门前渐渐散开,错落一地黑白。蓝凤凰家住苗疆,虽然来过黑木崖几次,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雪,喜滋滋的找了个高处往下俯瞰,只觉得美景如画,尤其是那树枝上还挂着簇簇白雪,更衬得整个天地宛若仙境。
“那个叫树挂。”任盈盈看到蓝凤凰瞪大眼睛盯着那片树林看,笑眯眯的为她解释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说的便是此景了。”她原本的院子里是有一片梨树的,现在迁居任我行之前的住处,倒少了几分情致。但父亲点点滴滴生活的痕迹可以提醒她记住仇恨,让她清醒不至感情用事。
蓝凤凰不懂诗词,但却知道这句诗定然是夸奖眼前景色的,连连点头。她眨眨眼又瞧见一对大鸟飞过去,乌黑的翅膀张开,遨游在辽阔的天空,忙伸出手指着,正回头要问,却见任盈盈收起了笑脸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她愣了一下顺着任盈盈的目光望去,见到远处建筑之外的坡路上,一个黑点缓缓向这边移动,她眨眨眼,不知道任盈盈为何因这个黑点而变了心情,低沉的自语便已在她耳边响起。
“他来了。”
第104章 .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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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孤身一人坐在高高的黑色马背上,牵着缰绳,人如翠竹一般挺拔,纵远远望去,也可以一眼便瞧见他。
这样的人整个世间也没几个,任盈盈随站在高处看不清他的脸,但却可以确认这个人。
“他是谁?”蓝凤凰问。
任盈盈一挥手,两名死士忽地出现,如箭远遁,任盈盈晓得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应该知道的人,做好一切应该做好的准备,但她的手还是微微有些颤抖,紧紧的抓住栏杆。
“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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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人走的很悠闲,在雪地上落下一排匀称的马蹄印。她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袍,里头微微露出大红色的领边,那领子上头一截雪白的脖颈,清瘦的隐隐突出骨头来。她明明生了一张蛮柔和俊秀的脸,却偏偏更长了一双清冷的眼,让整个面庞都多了些凌厉和不易亲近。
马蹄声在山门前止步,雪后人乏,但几名守卫还是非常勤恳的出来查问,她微微抬了眼,那几个守卫不可置信的互望了一眼,慌忙拜下道:“属下拜见教主。”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夹马腹,直接跃过门前的栅栏,纵马而去。有山风忽起,卷起一片浮雪,呼啦啦迷了众人的双眼,直至风停雪落,那几人才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刚才是教主回来了吗?”
“教主....教主回来了?”
那头目忽地打了个寒战,又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教主回来了!”
事实证明没有谁是傻子,纵然是在底层的小卒一样,哪怕他们没有什么内部消息,更不晓得上头那些人的恩怨情仇,但也可以察觉出这气氛的不寻常。
马背上的人自然更不是傻子,所以她在黑木崖主峰下勒了马,仰头去瞧那峰顶重重的建筑,然后翻身下马松了缰绳,拍拍马臀由它自己随意跑开,自己负手拾阶而上。上黑木崖顶有两条路,一条为石阶一千零八十,一条却是可以运物上山的车道。她今日偏偏选了不好走的这条,腰左边挂着的百炼长剑和腰右边的酒壶都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荡着,环佩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步步走上去,上了七百二十阶到了第二个平台,忽稳稳站住,朗声道:“既有众贵客来我日月神教,何不出来一会?”
她的话音好似被风卷着传到很远,也好像被风刮走了没有停留。但过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了回应,顾长风拍着巴掌从旁边站出来,饶有兴味地道:“你便是东方不败。”不被自己所熟悉的,新的东方不败。
他一出现,几十个黝黑的弩尖也便悄悄探出头来,站在正中的东方黎面不改色,淡淡的扫过全场,不带什么语气的问:“对付本座就这么点手段?任大小姐也放心你们有如三岁孩童玩闹?”
“教主说笑。”任盈盈从上面高高的台阶上一步步下来,她侧还并行个年轻的男子,东方黎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把目光挪到了那个男子身上,他高高瘦瘦的,比往昔黑了些,线条也更加硬朗了些,一把长刀被暗色的棉布包裹的十分严实,老老实实的躺在他双臂交叉的怀中。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踏实认真,好像一步也不愿走错,东方黎这一望就与他对上了眼神,两个人谁都没有移开。一个站在原地由风吹动衣摆,一个步步坚定的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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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走的很稳,任盈盈也从未超出他半步,但这石阶也终有个尽头。他们在离平台第十三个台阶的地方停下来,距离东方黎仍有七丈的距离。任盈盈理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发丝,笑容依然如个孩子一般纯洁无邪。
“是有几位朋友听闻教主赫赫威名,特意前来向教主请教几招。盈盈本道教主不在黑木崖上,正想送他们离去,好巧教主这就回来了。”
“当真好巧。”东方黎终于把视线从东方良的脸上移开,扫过那些冰冷冷的□□,抿唇道:“只是不知我日月神教何时交了些朝廷上的朋友。”
顾长风闻言道:“顾某只是仰慕东方教主大名而来,不带官身,毋需以朝廷命官视之。”
东方黎眼中微闪,扫过说话的人,有些不屑地道:“本座与教中部下说话,什么时候容得外人插嘴了?何况你说本座不必以朝廷命官看你,本座倒想问问,这周围的五十七人也不必以朝廷兵卒视之吗?”
顾长风闻言挑了挑眼角,握着长剑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这周围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确埋伏了五十七人,三十六名弩手,十六名炮手,还有五名跟着东方黎前来的宁王府高手,东方不败纵使换了个人也依旧是东方不败。他心头的火热又被挑动起来,跳跃着带了忐忑的战意,右手一提,横剑举在身前,一字一顿地道:“同视之,请一战!”
东方黎挑动了下嘴角,好像听到一个蛮有趣的笑话,但这笑意去的比来得更快,换作滔天寒意,她忽的甩动两只宽大袖子,从前而起,左右而分,至后而止,眨眼的功夫又恢复那负手昂然的模样。石阶上的东方良眨了眨眼,看到她脖颈上爬上一丝红润,脸上却依然表情淡漠。他抱着长刀的双臂微微松了松,不再紧紧盯着场内的东方黎,垂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