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寻一听她这口气哪还能不知道她想起了谁?然而这事情却没得办法开口劝慰,若是有一日自己再也见不到教主了,那种滋味只是想想便难忍。
“便听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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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起码我对你不是这样的。”
手上似乎还有着她残留的温度,耳边似乎还响着她认真的声音,相识七年,从未想过那个跟在身后一个劲的叫姐姐的小女孩,有一天会告诉自己,她爱你。
殿中的熏香云绕,身前的折子还有半人高,东方希却停下翻动的手,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手指又细又长,那人总喜欢伸手抓着,自己取笑她像个孩子,那孩子却永远只是调皮的笑笑。
原来苏音喜欢自己。这样许多事情就一下子明了,一下子有了答案。而这答案....似乎也没有那么突兀,更不会令东方希难以接受。或许在整理自己母亲遗物却想到苏音时,什么东西便早已有了预见,她待苏音有许多与众不同,也正如苏音对她的与众不同。
当一个人总之不知不觉对另一个人差别待遇的时候,情愫便早已生起了。
但只有情愫,只有喜欢是没有用的,尤其在这个关头,尤其以她现在的身份,纵然她明了自己的情感,也断不可能放纵。是已她这两日都没有回寝宫,不顾非议帮朱厚照处理着政务,她想着这不是什么好活计,但总能让人静心,只是一向判断无误料事如神的她这次却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情之一字刻骨,又怎能说放下便放下,当初对大师兄执着难放,好容易再见到他又知道了他自宫的事情才不了了之了,而今,对着这个人又要难放下几分,照说音儿是个女子,比自宫的更加难以接受,可自己怎么就觉得...如此自然呢?
好似水就该往下流,山就该往高长,鱼就该在水中游,鸟就该在天上飞。
“不该。”她突然道。
一旁扮成太监侍立的希暮连忙躬下身子,“请殿下示意。”
东方希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讲这两字说了出来,而且说的很重,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她突然想占一卦,虽然师父的本事除了武功她学的最全,而这占卜她也是习得的,但是因为卜卦伤身,越是亲近的人便越伤的厉害,她身子一向羸弱,是故她几乎从未占过卦。况且她也不大信天地神鬼,总觉得这人世之间纵然是有所定数,也总有更多的变数去改变。但是此时,她却很想占一卦,想算算她们二人之间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可能。
如果有呢?她会争取吗?如果没有呢?她会放弃吗?
她抬起头,问希暮:“你有铜钱吗?”
希暮愣了一下,“没有..”太虚宫那么有钱,出门带点碎银子就算零钱了,都是银票揣着,他不大不小也是个护法,哪来的铜钱?
“那便找铜钱来。八枚,不,六十四枚,一柱香。”
“是!”
希暮动作很快,未过半柱香便把铜钱送到了东方希面前,见东方希面色深沉,也没敢说话,小意的站到一旁。而东方希自然不会理他,她盯了一会儿那铜钱,伸手取了崭新的一枚,握紧又放开,犹豫了半晌,忽然紧紧握住猛的站起。希暮吓了一跳,“殿下?”
“回宫!”
第83章 .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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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晓得两夜不眠的公主殿下为何把半人高的折子抛回给内阁急匆匆的回了宫,只是次日殿下身边一直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太监宫女们忽然都回复自在。
没人晓得身为顾家嫡系二公子的顾长风怎么会深夜全身皮肤龟裂鲜血满身的倒在大供奉的房间里,只是次日这位公子第一次拜倒在大供奉的灵前,叫了一声师父。
没人晓得日月神教的左使怎地忽然死在了自己的房间,教主与大总管不在,本该是右使童百熊主持教务,可任大小姐小小年纪却突然站了出来,平息了教中的混乱。
这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千变万化,大事小事每一刻钟都在发生,只是这些事情在这几日内好似却与东方黎三人毫无关系了。即使各方消息还是会通过不同的渠道送到东方黎和雪千寻的手上,但是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互不提起。
师父说回去?好啊,回苏州。师父说去避世山谷?好啊,去山谷。东方黎没有问雪千寻要不要去,或者要不要不去;雪千寻也没有问东方黎可不可以不去,或者是不是不可以去。
在这样的默契下,从马车换到船,从船换到马,从马换到步行,三人终于来到了山谷之中。这山谷其实是有名字的,以前东方云飞的太师祖占着这地盘的时候叫什么名字几人也是不知,但是杨汐来过这里之后,这里便叫做溪谷。可惜杨汐走得太早,这名字总能让人沉重起来,于是它就又换回了那最朴素的名字:
山谷。
如果一定要加个特定的定位,那便是:我们的山谷。
东方云飞便是眉飞色舞的在这唯一的入口之处,手臂一挥,对着背着自己的雪千寻得意洋洋地道:“这就是我们的山谷!怎么样,还不错吧?”
岂止是还不错呢?能被老祖宗走遍千山万水挖掘又被东方云飞千挑万选选中的山谷,自然也不是俗物。这山是高山,仰头直入云端,这谷是深谷,林幽幽鸟鸣鸣,唯一的入口狭小隐蔽,内里却别有一番洞天。雪千寻不懂医,所以不识得这地上的奇珍异草,但当初杨汐甫进来的时候却欣喜若狂,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福地,雪千寻这一脚踏进来便踏在了一株百年药草上,好在她轻功在身,步子颇轻,倒没有暴殄天物。她抿了嘴,哄孩子似的赞道:“师父果然好眼光,也只有师父能选得这样的好地方。”
她明明听到过东方云飞说漏嘴的话却还这般夸赞,自然带了些调侃,但东方云飞却浑然不觉,犹自开心的笑着,自从离了苏州城后她便是这般模样,好像一下子放下了所有的烦心事,无论做什么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东方云飞笑道:“阿寻你走路小心些,跟紧阿黎的步子,莫慢了莫快了,也莫错了。”山谷中她用八卦布了阵,虽然不是什么大阵,被困住也要迷糊几天。
雪千寻闻言应了一声,但见教主大人明明时而左踏时而右踏,走得却好似直路一般。她晓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障眼法,不敢小觑,凝神跟着,直觉得走出了近百丈,东方黎才回头道:“可以了。”
雪千寻冲她笑了一下,也回头瞧了一下,明明觉得走出了很远,可回头看起来这里离谷口却好像不过二三十丈远,五行八卦这种东西端得是奇妙的很。她又想到教主给自己的葵花宝典的口诀,那里面也有天地阴阳之说,不乏合周易之理,但却用于武功之上,也十分精妙,虽然只练习了不久,内功上并未显出什么效果,但对于真气的运用,轻功的速度却又多了几分明悟。
过了阵法之后,这谷中便再没有什么机关了,显然师父大人对自己的阵法颇为自负,不相信有其他人可以破解。雪千寻依旧落后东方黎半步,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谷中的一草一木。入得里来,这山谷还是十分大的,走进之后便看不到四周峭壁,谷口是一片树林,里面却铺了青石板子,谷阴年久,长了些青苔,踩上去又软中微滑。靠左手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东方云飞叫它“小溪”,但实际上这“小溪”足有两丈宽,“溪水”清澄,源头便是山谷尽头那边的瀑布。
山谷中心是几间石屋,皆是采得整块石壁做的,若鬼神之力削的平平整整。师父被带走之后,东方黎和东方良也曾回来收拾过几回,所以并不混乱。
这便是她们的山谷,雪千寻在心中感叹,人杰地灵,不外如是。
“师父的房间是正中的这间,我住在东首,你便住在...”东方黎说着又犹豫了一下,希儿的房间素不喜欢别人碰,阿良是个男子又不好让千寻去住...她迟疑的看了一眼东方云飞,师父你不是喜欢让她跟你住吗?
东方云飞笑了笑,眯起眼睛,故作不知的道:“重回故地,当真不错,今晚我要一个人好好感受一下。”
“....那千寻...”
“嗯?教主?”
“你便住在我屋子吧。”
东方黎的屋子要比在黑木崖上的更简洁,石床、石桌、石椅,墙壁上挂着三柄长短不一的剑,那头一柄许是她小时候练武用的木剑,中间一柄也是寻常,最后一柄却又长又细,一层奇怪的白色鳞皮剑鞘裹着,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球。
“那是师父的剑。”东方黎见雪千寻盯着那柄剑,开口介绍道:“这柄剑叫白鲛,是太师公刻意让牟斌为师父带过来的。”她又笑道:“师父本打算传给阿良,只是阿良却不爱使剑,于是便赠予我了。”
东方黎把在镇上置备好的被褥放到石床上,上前摘下那柄剑来,反手微提,长剑便无声出鞘,这是这剑的材质颇怪,暗暗的没什么光泽,薄的没有半寸厚,宽度不过两指,但细瞧却可以感受到那侧刃的锋利。她捏了剑尖把剑柄送入雪千寻的手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