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黎点点头,既能插手漕运,自然少不了如此。朝廷那边不是问题,稍借锦衣卫的实力即可。此时正值弘治中兴,锦衣卫也没有被阉党压制,指挥使牟斌为人正直颇有建树,如证实怒蛟帮勾结官府搅乱漕运,官面上的事就不必放在心上。她轻轻敲着桌子,不过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朝廷一贯的宗旨,也是锦衣卫派她来日月神教的原因。侠以武犯禁,却又难以一应诛之,只有在江湖中让它们相互消磨自相残杀,才能保江山稳定。前朝异族便是不晓得这个道理,才让明教一家做大取而代之。
“赵舵主先起来说话,讲讲这事情的因果。”
赵成耀听得这话放下心来,行了礼坐到一旁,娓娓道来。
江浙区有三大帮派,个个依仗这江水,其中两江会与渔船相合,最是清白,颇受两江左近百姓的爱戴,其会内既有高手又有寻常百姓,门户不大倒也规规矩矩,倒像是后世的“协会”一般。另一个翻云帮占了诸多码头,虽然不少霸道之举但也终归是有些行业的。而怒蛟帮却是地地道道的“□□”了,勾结官府,称霸漕运,往来船只无论行旅送货总要奉上三成贡钱。
而这次事情也真不是日月神教惹的祸,日月神教在江浙实力偏弱,虽也发展了十几年但根基不深,比不过那些土生土长熟悉水战又与官府联系颇深的帮派,又岂会与最为霸道的怒蛟帮过不去?原来这怒蛟帮不止“收保护费”,帮内还有些人做拐子行当,而这一拐恰拐了教内兄弟的女儿去。赵成耀查出自然带人去讨回公道,沈如风本也不想得罪这个在北方正如日中天的教派,谁料那女孩已被沈傲凌虐致死。他当然不可能交出自己的大儿子来,日月神教虽然沉寂数年后又突然崛起,但终究在北方,江浙可是自家天下,他怎会在此地服软?
这一下便起了冲突,双方当时就打了起来,怒蛟帮人多势众,打起来自占上风,却未乘胜追击,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而赵成耀也把事情报了上去。
东方黎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青瓷腊梅很有韵味,抬眼四下打量了一圈,见屋内扬州舵的人个个红了双眼。同仇敌忾,其势可用啊,若是真服了软可是要寒了人心,不过样子还是得做一下的。她放下杯子,发出轻轻一声脆响,吸引了目光。“教主不忍兄弟们征伐辛苦,倒是希望可以和平解决此事。”她话音未落,那边就咔的一声,倒是个青年怒气之下掰断了扶手,赵成耀吓了一跳,起身跃到那青年身后,一把拎起他又重重踢了一脚,踹的他跪倒在地上。“右使,他年轻气盛,还望右使不要怪罪。”
那青年却不领情,唇都痛的发白却端端正正的跪着,一双眼睛好不躲闪的与东方黎对视。“江湖中人,以直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这话说出了堂中人的心声,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还请右使做主!”
东方黎也不说话,就这么扫视了一圈,“赵舵主留下,”又指指那青年,“你也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商定了明天先去怒蛟帮探探情况,她就带着熊巨又去了摘月楼,冯勇等人估计还要个三四天才能到,据动手还早,她也要多方筹备,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红颜知己”。一进院子,熊巨就屁颠屁颠的去寻那几个老相好去了,东方黎耳目清明,听得房顶瓦片轻响道是那跟踪的人已经找好位置,微微一笑,推开房门。
雪姬果然在房里,侧身拿了卷书,慵懒的歪在床边,头发散着,轻抿了嘴,收起那份媚态倒也有几分出尘,一双眼睛专注的盯在行字之间。古代青楼女子,尤其是花魁红牌,多是知文善艺倒是要比不少大家闺秀都要强上几分。东方黎不奇怪她识字,却对她手中的书抱了兴趣,寻常女子多是看些小说话本,这女子倒好,捧了本资治通鉴,其心不俗。
她缓步走过去,毫无声息,但终究影子挡了光,叫这认真的女子回了神,蓦地抬头。
“公子。”眉角上挑,双目含情,薄唇微张,似惊似喜。东方黎简直忍不住想要鼓掌,这女子放回她的时代做个演员,必会大红大紫。俯身轻轻吻在那雪白的额头上,她身上仍是那股百合香,却淡了许多,好似轻轻萦绕在身边似的。
“好些了么?”
“公子给的药效果极好,奴婢正恼着没有好好答谢公子,公子便来了。”雪姬说着想起身为她倒茶,却被她捉住了手,“虽然不是重伤,但是浑身都是伤口,哪有不疼的,你老实躺好便是了。”东方黎边说边拿走枕边的书,让她平躺到床上,一举一动极尽温柔,让身处其中的雪姬也十分迷惑,若说她是真真切切喜欢自己,女人最是敏感,她眉里眼里都无痴迷;若说她是虚情假意,那样的她也不是没见过,有个七八分好就够了;若说利用,自己身无长物一个妓子也没什么可图的;若说...她抬眼去看东方黎,只见她背对着阳光,眉眼柔和的看着自己,那笑容本该温柔的叫人沦陷,她却敏感的发现其中的清冷与疏远。这一眼似一捧凉水泼到脸上,大有醍醐灌顶之势,那习惯的妖娆风情几乎是在瞬间重新弥漫全身,眼也弯弯唇也弯弯,这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外壳。
既然要玩,那就陪您玩,给钱就好。
东方黎不知这美人为何突然又变了样子,也并不在意,她只要房上那人眼睛看到,床底那钢管通着的耳朵听到,让他们背后的人知道她中意了她,对她好。唇边绽放开戏谑的笑容,手指轻轻捏起她的衣带,“待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雪姬闻言大大方方的挺起胸,眼波微转已带了朦胧的醉意,她不说话,只是盯着东方黎轻笑,散开的发丝随着这吃吃的笑声轻轻拂动,撩的人心潮澎湃。
竟是只活生生的狐狸精!
东方黎只能这般感叹,不去看她神情,一手扯开衣襟,她里面什么都没穿,立刻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来。好似白色雪地上开了展红的梅花,有枝有痕,也有青红点点,多狰狞的图画放到这女子身体上也能化成美景。房顶上传来一声轻响,显示按捺不住了,她勾起嘴角一把又将这衣服扯上,厉喝一声:“什么人?”嗖的从窗户穿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雪姬讶然看着被撞开的窗户,没想到这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还有一身好功夫,只不知刚刚那人是他仇家或是什么。她低头不紧不忙的系好自己的衣带,一个大汉就推门闯了进来。“公子!”熊巨听了响声就过来,没见到东方黎反而见到了这妖精,双目瞬间被那抹艳色填满,一时竟愣在那里。
雪姬听他叫的急切知道是那公子的人,下床施礼,见得熊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更是风情万种的摇曳着身子,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这样的眼神才是见到自己应该有的样子嘛。她不喜沈傲那种肆虐,也不喜东方黎藏了清冷的温柔,只爱这种痴迷,自己可以掌控的痴迷。“适才公子跃出窗子不知道追什么人去了,这位爷不妨坐下来喝杯茶。”见熊巨还愣在那不动,一双眼睛更是流出媚意,端起杯子小心的送到他嘴边:“爷,不喝么?”
“我喝。”杯子好似被一阵风接过,等她发现手已经空了,东方黎却坐在桌子边,轻轻饮下那杯茶,神色不悦的看着两人。熊巨瞬间回神,一见她脸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倒把雪姬吓了一跳。东方黎招手让她过来,一把抱在怀里,“没有下次。”
“是是,属下明白。”熊巨慌忙点头,他不是第一次见东方黎这个样子,以往她这副表情可没几个能逃的过的,转身慌忙出去,被风一吹才打了个激灵,原来早已惊出一身冷汗。第一次见东方黎如此看重一个女子,幸好她还顾念几分兄弟之情...熊巨想到那女人的媚态又觉得浑身热了起来,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方找老鸨寻女人去了。
“公子吓坏奴婢了。”屋子里雪姬抱住东方黎的脖子,贴了脸上去,凑到耳边满是小心翼翼,虽知道这公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她发起脾气来让人觉得整个屋子都冷上七分。然而东方黎对着她脾气却不错,由着她在自己怀里蛇一般扭动,似是享受的眯上眼睛,轻拍她的背,“莫怕。”
雪姬又何曾有怕的表情?见她不怪罪倒又生出几分好奇,凡是男人都有占有欲,这男子也不例外,只是他直冲自己属下发脾气,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倒是不怪。不知为何,她对着东方黎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这种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感觉让她很无措,即使她还没有伤害自己,即使那张脸上总是挂着十足真挚的虚假温柔。
竖日,赵成耀早早的在院子口候了,随行的还有那个名叫高旭的青年。这次雪姬倒是起的早,很是贴心的服饰东方黎更衣洗漱,一早上就献上完美无缺的笑容和一记轻吻。此酒店服务可打七星,东方黎默默评价,也不枉顾每天两三万元的住宿费。她时时会有意用那个世界的东西来评估这个世界,否则她真怕自己会把那头的二十余年当成一场大梦。
“右使。”赵成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