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说他是武林第一神医。”
东方黎闻言一笑,重新换上药布给她贴到眼睛上,沉吟道:“开封不静,我这几天虽然出去现身一次引开了不少人,但这里依然危险。这次事了,你可愿去黑木崖?”
雪千寻跟着她有些时日,虽然她自从那次醒来之后多是安静的,但光是听他们对话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包括他们从属于日月神教,以及东方黎的身份。黑木崖既然是所谓“魔教”的根据地,自然安全无比,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命离开这里。但她没有反驳,轻轻应了。又听东方黎道:“既然如此,两日后你们就出发。”
“我们?”雪千寻疑道。
“自然。熊巨会带你回去。”东方黎声音蓦地冷了起来,带了不加掩饰的杀意。“既然是些要置我于死地敌人,不一一除掉如何对得起他们万里寻来?”她这话里带了凛冽的笑声,字字清楚,意气风发。雪千寻却觉得十分不安,当初那日的惊险她虽看不到,却能想象出来,那样骄傲的人会弃车上山,显是前路极其凶险。她不知道东方黎之所以如此只是缘于对那颗石子的极度信任,只道是她自知不敌另寻它路,于是对那些看不到却知道其声势浩大的“敌人”们额外重视起来。
“右使打算怎么做?”
东方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自从相识,这女子都很识相的不问不说,从不插手自己的事情,这次竟开口相询。不过她的事情无需别人插手,就算是“明星”也大可不必理会。“你回黑木崖便是,这里我自会处理。”
雪千寻被噎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寻常人或许会自嘲失落,她却不然,吃吃笑着,东方黎受她笑声吸引看过去,只见那毒素已经攀爬到了她脖子上,一根墨黑的线在苍白的肌肤上份外乍眼。她脸色淡漠,视线又从那处移开,想起自己的计划来。
“右使想用毒?”她虽是疑问,却说的笃定无比,她明明看不到东方黎,却好像知道她正惊讶的看着她,笑容自信潇洒。“右使既然能认识可以解我这毒的人,自然也可以从她手中拿到毒药。”
东方黎来了兴趣,“说说看。”
雪千寻知道她是问自己怎么推测的,鼻子好看的耸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平静。刚刚那话其实也是试探,她早对自己的中毒有所怀疑,刚刚嘴中的苦涩迷茫时还不觉得,一清醒细品来就是药味,她似是埋怨道:“只怕我这毒也是她下的吧?”
东方黎:“......”
“那么她定是个女子咯?”
“右使还真是桃花旺盛,一颗颗女儿心都扑在你身上呢。只是这女子未免太过善妒了些。”
“......”
“右使许了什么让她救我?莫不是要右使以身相许?”
“......”
“若真是如此,千寻倒宁愿死在右使怀里。”
雪千寻句句紧逼,东方黎越是不说话,她嘴上的笑容越大。只是迟迟听不到身边一点声音,那笑容又忽地僵住了。她急慌慌的用尽力气抬起手扯开药布,一扭头却见东方黎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距离比起她渐渐能看清的地方还有些远,但那勾起的嘴角却似乎很是明显。东方黎并不羞恼,也毫无尴尬,倒是露出欣赏来,“千寻放心,我并未以身相许,你也不必死在我怀里,待我回黑木崖就纳你为妾。”她顿了顿又调笑道:“你就算善妒些,也无妨。”
雪千寻何等人也,又怎会做些小女儿的娇羞?她放松了身子躺在榻上,嘴上也不饶人:“那雪妾便等着右使迎娶了。”
东方黎为那熟悉的自称愣了愣,就听雪千寻道:“只是雪妾却怕再见不到右使,守了活寡。”她看不清东方黎的表情,无法再揣度她的心思,只好自顾自的道:“这世间,是人都多有些亲朋好友,右使能屠尽这开封城内之敌,却又要在这世间树敌无数,往来如此,莫非日后要杀尽天下之人不成?”
东方黎沉默不语,这道理她未尝不懂,只是为在日月神教中站稳跟脚,不得不以杀建功。五年下来,正派邪派皆招惹了不少,想要收手绝无可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怕反倒是自寻死路。
雪千寻见她沉吟,隐隐也知道她的顾虑,“右使已入江湖,万万是出不去了。但是若杀伐太重,也是过犹不及。”声音陡然转厉,“不若杀鸡儆猴,尽屠一脉!”
东方黎沉默半晌,开动机关走了出去。
第10章 .道士与少女
=======================
夜深人静,一辆轻装马车出了开封城。车的外面瞧着普通,里面却布置的舒适。雪千寻余毒渐清,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但身体还有些虚弱,只能斜靠在那里。平一指就坐在旁边,搭搭脉,喝口酒。
“奇哉奇哉。”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似是悠闲却喊着奇怪,“你这毒竟然真的渐渐退去了,我却依旧探不出什么门路来。”
雪千寻抿嘴笑笑,似是想到些什么,一双眼睛透出光亮来,“还是要多谢先生救我,又出得开封照顾。“
平一指吓了一跳,慌忙道:“说不得说不得!可不是我救的,救不得救不得!我最多只是治了你的眼睛。”他叹口气又道:“我这次出来也不是为你。”实在是那魔教右使太过阴损,竟招惹丈人一家过来,还要挟他要让他丈母娘住在他家隔壁...他打了个寒战,又想起那个古怪精灵的女子来,这姓东方的没一个好东西,苦哉苦哉。
摇摇自己的大圆脑袋,又拿瓶药丸给她,“药不必敷了,但是还得吃,约莫十天你的眼睛就好了。至于身子骨,你这身子骨本是个好苗子,就是太虚,不过你那情郎有权有势,要以珍奇调理也并非不可。”
雪千寻听的他说情郎,心里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自那日之后她就再未见过东方黎,似乎她已经离开了开封。如是杀鸡儆猴...会从哪里下手呢?雪千寻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事态并不熟悉。“先生莫要乱说,右使是千寻的主人,千寻不敢高攀。”
平一指道不屑:“不是情郎又是什么?我每次进去你那翘首以盼的眼神,莫非当老夫是瞎子不成?”他又想到东方黎,“那右使素来冷厉,对你却温柔的紧,又岂会对你无意?”
雪千寻听他对东方黎似乎知道许多,连忙把握机会,熊巨是东方黎手下的人,虽憨不傻,每每与她对话都半分口风也不透露。“先生似乎很了解爷?”
“了解可谈不上。”平一指摇头道:“加你这次,我见过他三次。不过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却不少。”
“先生可否说说?”
平一指沉吟了一下,娓娓道来。
东方黎这个名字,五年前还没人知道。但是就在五年前的某一天,这名字突然在江湖中传开,从此便再未失了热度。
平一指第一次听说她是在有间酒楼,那时候这酒楼刚开,搞什么开业酬宾,他推推嚷嚷的进去了,正等菜的时候,就听有人在说这个名字。说的是她一人一剑独战定江门,上上下下七十五口人血流成河,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狠戾眨眼传遍江湖,邪道如有荣焉,正道痛斥怒骂。
有人说她长得青面獠牙,能止小儿夜啼;有人说她身高两米,膀大腰圆。江湖传言,万不能信,平一指也不过是付之一笑,倒是听的她做了舵主,又做了堂主,爬上了长老,当上了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由此开始。只不过那位置再高,也都是尸体堆成的,让人慎得慌。
雪千寻却不在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受尽屈辱却不能反抗的卑微滋味,才最吞血噬骨,让人难熬。欲成大业,岂可无鲜血铺路?若能手掌乾坤,何惧化身修罗,这事太过寻常,她关心起别的来,“先生曾为爷诊病?”
“未曾。不只是我,似乎也没有别人。我听闻他不受伤倒还容的亲近,受了伤便不与任何人近身,就算包扎伤口也是自己动手。”
“那自己包不到的地方呢?”
平一指哑然失笑,“我又不是他的门房小厮,如何晓得,不过是江湖传闻罢了。”
雪千寻又问:“既然他未诊过病,先生又怎么认识他,可是他曾经送过别人来?”
“当然不是,那般性子冷淡的人,只怕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又岂会为别人性命奔波?你倒是头一个,所以我方说他钟情于你。”他说着大笑起来,“现在江湖上可都传你雪千寻如何绝色,一个风尘女子却叫怒蛟帮少主人与日月神教右使争风吃醋起来。那右使东方黎一怒之下,屠杀沈家满门。又为你冒生命之险怒冲开封,大开杀戒。”
雪千寻心中一动,不由想起那轻轻淡淡的脸来,无论那份感情是真是假,她对自己的好当真是有目共睹。她知道江湖中那些传言不会像平一指说的那么好听,红颜祸水,狐狸精一类的骂名定然不少,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涩然于此次有人因着她而布下陷阱围困东方黎。这算是证明了她的在乎吗?自己竟成了她的弱点和包袱吗?
平一指没注意到她的恍然,继续道:“我前两次见他,都是他到我这里杀人。说起来倒也算给我面子,都等我治好了人,他再一剑杀之。我当时见他模样本眉眼柔和,却偏生要冻结起来,身材不高,一副冷面书生的样子,谁知他剑法利落,一道血痕就了解,堵得及时血都崩不出来,十足的留了个全尸。第二次那人快死了,我整整救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