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是……”
一连串的指责再一次从女人口中射出,她尖尖的指甲不停戳着长空的额头:“不是?我对你的要求很难做到吗?看看你爸那一身伤!还有你哥哥,你忘了他腿断了、再也不能玩体操了是吧!我原来就不同意你们小小年纪来学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现在正好有机会能够名正言顺的让你们脱离这个破地方,你还跟我阳奉阴违的。桑长空,你真是出息了!”
“妈!你不喜欢、我喜欢。别总是说着为我好,就肆意打断我的兴趣爱好,我这辈子就算是摔残疾了也愿意在比赛场上。再说,碧海他是自己偷溜出去、还闯了红灯才被撞伤的。”两辈子压抑的愤怒脱口而出,长空话落自己就不敢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显然,震惊的不止长空一个,刚刚还愤怒到不可抑制的女人也被小儿子流利的反抗打的头昏脑胀,她直勾勾的看着长空坚定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你真的想好了?”过了几分钟之后,女人重新开口,但她的口气不由自主带上了颤抖,眼神中含着点祈求的看着长空,“长空,去念书吧,看看你爸现在的处境,学体育有什么好啊。”
“妈,你别劝我了,我想好了。”长空垂下头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刚刚的气势消失无踪。
云鹰所处的位置很好,他能清楚的看到从长空放轻口气的一瞬间,女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说不上出于什么情绪,云鹰嘴角一撇迈开长腿走到了长空身边:“桑长空已经应征入伍了,这位女士,你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了。”
此话一落,刚才只是在看热闹的几个教练炸了锅,长空虽然不是全能型的选手,可是擅长的几项成绩却非常惊人,他们都在打着男孩的注意呢。
谁知到竟然被云鹰这个看热闹的捡了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翠翠一长串的地雷=3=
☆、<3>户口本
“你……”
长空的妈妈柳晴显然还想要说点什么,云鹰已经当做她不存在似的拍了拍长空的肩膀:“桑长空,跟着回军队报到去,一切东西都由军队供应,你不用自己准备,反正进了军营你也用不上。”
知道自己母亲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放弃让他离开运动场,长空感激的对着云鹰露出笑容。
虽然心底仍旧对于云鹰那双冷静到冰冷的眼睛感到恐惧,但长空真的非常感激云鹰此时的出手解围。
“是的,……长官。”长空抬头挺胸的应答,随后压低了声音喊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云鹰没有穿军装,上面自然看不出军衔和职务;当然,就算是有肩章,从来不关心这个问题的长空也认不出来。
一听到长空的称呼,就算云鹰不苟言笑,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也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硬朗的眉眼舒展开,眉脊与眼角融汇的线条竟然一瞬间带上了调笑的风情。
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逼得长空瞬间涨红了脸,他诺诺的垂下手站到了一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柳晴适时打断了长空的尴尬,也把长空拉近了更大的麻烦之中:“长空,你下定决心就不要这个家了?”
“我想在运动场上过一辈子,又和家里有什么关系呢,妈?”长空没有抬起头,他问话的时候只觉得嘴里发苦,嗓子干巴巴的嘶哑的厉害。
“跟我过来,长空。”柳晴把比自己还矮小的儿子拉到角落之中,眼中满是急于说服长空的焦躁,她握着长空的双肩,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想没想过以后,长空?你要怎么回家面对你碧海?”
长空苦涩的咬了咬嘴唇,他垂下眼帘遮住眼神中的黯然和失望。
长空翻过手,看着自己虽然年幼却已经磨出了厚厚硬茧的双手,他把这双手慢慢举起来,平展在柳晴眼前:“妈,我掌心的茧子比碧海还厚,我训练的时间总是比他要长,我从来不抱怨辛苦,……我也没有为了偷懒跑出训练基地才受伤。我对得起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面对他?!”
柳晴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来不想看到的就是两个儿子跟丈夫一样对什么见鬼的体育运动痴迷,生活早就把她的热情消磨殆尽了。
长空和碧海的父亲桑林早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运动员,那时候年轻漂亮的柳晴和一般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区别,她只看到了桑林表面上的光鲜,两个人正是桑林退役没多久时候认识的。
女性天生的虚荣和对英雄的崇拜——当然,也要加上桑林本人的好相貌和好脾气——让柳晴对桑林了解不深的时候,就一口答应了桑林的求婚,婚后凭借着当初比赛的奖金,柳晴也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再然后就是碧海和长空一对双胞胎的降生。
可是“时代变迁”这句老话恰巧就应验在了柳晴和桑林身上,桑林一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运动员,除了自己的比赛项目,桑林压根就有什么能够继续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柳晴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工。
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可是他们夫妻俩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最后还是桑林当初一起训练的朋友陈柏良给桑林在学校里面找了个体育老师的工作,才让这个家勉强维持了下去。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长大有了爱好,心细的柳晴当然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和桑林两个人一起咬着牙,硬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不少钱培养碧海和长空的兴趣爱好,结果实在令人悲伤。
两个儿子天天在学校简陋的体操房里面玩得高兴,而且还被丈夫的老朋友陈柏良弄去了什么儿童体校!
这简直是在柳晴心口上戳刀子,从她自己这么些年的生活经验中看,学体育那就是八辈子不积德的人家才会去受的罪,不仅对自己没有好处,以后生活都堪忧。
柳晴暗自埋怨着自己的命到底有多苦,两个儿子竟然都喜欢!
所幸,事情在碧海腿受伤之后有了转机,碧海在病床上受罪,柳晴当然难受,可是她根本掩饰不住自己心头的欢喜。
碧海的腿上不是由于训练造成的,体育学校自然不会当冤大头给桑家的孩子一直治病,这钱只能有桑林和柳晴自己出,他们家条件本来就是非常一般,遇见这种事情,自然更是变得家底空虚。
不过医生说了,碧海以后走路不成问题,只是不能再做剧烈的体育运动。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替碧海担心的,又不是残疾了!
只不过,长空每天按时去体校上学成了柳晴心头的一根刺,长子能够“回头是岸”是因为老天帮忙,小儿子这里难道做母亲的还会祈求老天爷再出一次车祸?
因此,柳晴虽然越发对长空血体操不满,也只是最里面抱怨几句,并不阻止他。
但这一切在受过伤被宣判永远不能做剧烈运动的碧海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十四、五岁正是性格最执拗而且容易钻牛角尖的年纪,平时去体育学校训练,碧海再喜欢,这一天天重复完全一样的内容他也会不满,进而偷溜出去玩来躲避训练;可是,当碧海被宣判永远不能再进训练场的时候,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
碧海看着每天去训练的弟弟突然觉得非常不顺眼,早出晚归的、还说什么下个月选拔队员,这不是明摆着对他炫耀呢吗?
“妈妈,长空也太会恶心人了,平时晚上六点他准时回家,我一受伤,他就改成天天晚上七点半再回来。”在家养伤的碧海找到机会就对着柳晴而已的抱怨。
从来算不上聪明的柳晴一下子就想歪了,是啊,原来两个儿子一起的时候,长空从来没有回家这么晚过,现在是什么意思?
对着伤病的碧海炫耀示威,还是故意给让碧海难受?
这小儿子心眼儿怎么这么坏!
“别怕,反正长空的成绩也不见得多好,妈妈这就去找你陈叔叔,让他挑所好中学给你们俩一起转学。”柳晴直接给了长子承诺,她完全没注意到碧海碧海眼角带着恶意的光芒。
其实这种事情完全是柳晴脑子不够用造成的推测结果,碧海、长空两个人一起训练的时候,总是由桑林亲自开着二手车把他们一起接回来;打从碧海生病开始,就怕儿子在家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的桑林哪还顾得上健康的小儿子,每天不是驮着碧海在医院奔波,就是下班马上往家里冲。
长空这段日子都是自己从市郊的体校穿越大半个城市自己坐公共汽车回来的。
私家车和倒三次的公共汽车速度哪能一样?
但是没人愿意这么想,长空也从来不是喜欢抱怨的人,所以,桑林、柳晴就心安理得的误会下去,而且毫不犹豫的通过所谓的“见微知著”给长空定性成了心地不好,他们绝对不会让已经受伤的大儿子再被小儿子欺负的。
所以,今天的情况简直就是不可避免的。
“训练时间长?你还有脸说自己训练时间长!”长空刚才的话恰巧刺在了柳晴心中最敏感易怒的位置,柳晴的声音瞬间就拔高了,她掐着长空的手臂向身后的训练场划了一圈,“你也就是装给这群教练看,你天天故意给碧海难堪,以为我和你爸不知道吗?我真是上辈子造孽,生了你这么个有心计的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