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他的手臂没放下,这话是给一直帮他举着电话的卫忠侯说的。
卫忠侯把手机放到一边,打了一个哈欠,“困不困?睡觉吧。”
他什么都没问,用完全强迫式的手段把纪洲给塞进被里,手臂就搭在他的腰上。
“闭眼睡觉,塞班那个叽叽喳喳小麻雀不是说明天第一场就拍我的戏份?你要是赶不上他就把你踢出去。”卫忠侯的声音贴在纪洲耳边有点儿懒洋洋的,说困,其实他并不困,但是也只有这个借口能别让纪洲胡思乱想。
明明找到弟弟这是件好事,但是纪洲的模样看着就好像是要哭了。卫忠侯自己是从来没有失而复得的感受,很多时候,他失去的都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他没办法安慰,只能把话题转到了拍戏这方面。
连他自己都觉得傻到蹩脚。
纪洲放下手臂,轻轻握着卫忠侯的手腕,声音中还带着沙哑:“我还要抱紧你大腿,怎么舍得被踢出去?”
卫忠侯的手顺势向上捂住他的眼睛,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并没有湿润的感觉。
“我没事。”纪洲的声音中终于带了一点儿惯常的笑意,“反正见纪海也并不用急,知道他的老巢在哪也不用担心他再跑。”
“放心。”卫忠侯这下说话是真的有点儿含含糊糊,“他再敢跑我就把他逮回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敢跑你就打断他的腿。”
“都是一家人。”卫忠侯的额头贴在卫忠侯后颈蹭了蹭,“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一家人。
这三个字就好像是陷在了纪洲的心里,又软又暖的,舒服得让纪洲想哭。
“将军。”他轻轻地开口,卫忠侯的呼吸已经放缓,对于这个称呼只是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纪洲没转身,他的后背靠在卫忠侯的胸膛,随着呼吸的缓慢起伏,让纪洲的呼吸不由自主跟着变成了同一个频率,“我真是越来越放不下你了。”
68.第六十八章
具体几点睡着的纪洲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应该很晚了,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地躺了几秒,才慢动作地坐起身。
卫忠侯已经起来了,正在浴室里洗漱,朦朦胧胧的浴室玻璃隐约能看到他裸着上半身,在脖颈处搭了一个白色毛巾,纪洲想了想又把室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盔甲的内里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送去洗了,现在整齐的叠在椅子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去取回来的。
“醒了?”卫忠侯擦着脸走出来,看到纪洲半坐在床上的模样笑了笑,“刚才她们问我们去不去吃早餐,我拿了一份放在床边。”
“……哦。”纪洲转头,看着一个小餐盘上叠着放了八个卖相不错的生煎包,旁边还有一个保温壶,里面是温热的白粥。两个碗都是干净的,纪洲抬头看了卫忠侯一眼,“你怎么不吃?”
“我也刚起来没多久。”卫忠侯走过去揉了揉他的短发,“刚才还想着你要是没起来我就给塞班打电话说一声,没想到刚过六点你就醒了。”
刚过六点?
纪洲转头看向窗外,才注意到屋内的窗帘并没有拉起来,他之前以为天亮了的光其实只是卫忠侯打开了灯。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大概是傻了。”
“去洗漱清醒一下。”卫忠侯伸出食指点了一下纪洲的额头,“快点儿,马上恐怕就有人过来接了。”
纪洲被卫忠侯这么一点差点就直接倒回枕头上,在那静坐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走到了浴室,慢吞吞地关上门,和被人按了慢放键一样。
卫忠侯在纪洲进去之后才把晕车药碾碎放到了纪洲的碗里,盛上粥。晕车药是之前从安画的身上拿的,安画晕车得厉害身上常备着这种东西,他知道纪洲也晕车但是就一直强忍着,也就去向安画要了一片。
没和纪洲说,倒是他自己的私人原因。他本身就不喜欢药这种东西,哪怕现在的药不用熬不用煮甚至有些还是甜的,他都不喜欢,大概就是那种‘我身体倍棒为什么要吃药’的小幼稚心理。
洗过脸纪洲还真是勉强清醒了过来,他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暗自庆幸自己的能熬夜无黑眼圈肤质,不然今天塞班恐怕真能把他踢出去。其实很多人都以为塞班那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但是纪洲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塞班完全没有必要每一次都扯上了纪洲,一副拿捏到了卫忠侯软肋的态度,而他能成为卫忠侯的软肋,主要也就是因为他在塞班心中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临时换演员这种事情虽然塞班并没有前科,但是那首先就是塞班在试镜的过程中就极度苛刻。纪洲被选上这个角色,一方面真是走了狗屎运,另一方面其实还是因为他和齐颂还有卫忠侯两人之间的关系。演技?哪怕他的演技能入了塞班的眼,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演技而被塞班选中。
塞班更喜欢一张白纸一样的新人,他享受在拍戏的过程中看着他们一点点儿成长起来的模样。如果纪洲真的再也不能限制住卫忠侯了,他或许真的就把他踢出去也不一定。
纪洲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把大脑里面的一片关于拍戏的浆糊匀出来了一点儿地方,给自己那个他以为早就死了的弟弟。
想到能和纪海很快重逢,倒是让纪洲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准备转身从浴室出去。刚打开门,正对着的,就是刚把头盔戴在头上的卫忠侯,而他原本想要迈出的脚步就停顿了一下。
卫忠侯是背对着他,脊背挺得很直,他平时的姿态其实就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身板套上了这一身合身的盔甲,却仿佛像是后背镶嵌了一根钢钉,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变了一个模样。
他的那一头乌黑长发被松松垮垮地盘起来,扣在了头盔里,抬起头的时候,头盔的护颈和盔甲的背部设计链接在一起。设计并不算是好看,只从后背看,甚至完全看不出卫忠侯的一寸皮肤。但恐怕这样在战场上的时候才会尽一个盔甲的义务,并不是美观,而是保护。
纪洲只是看着卫忠侯的一个背影,就出了神。
原本以为塞班设计的那套盔甲可以称得上是用了心,甚至在他昨天和卫忠侯把这一套盔甲拿过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这两套盔甲是旗鼓相当。
但是这套就这么穿在了卫忠侯的身上,他就完全想不起来塞班专门设计的那一套破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
卫忠侯所处的背景还只是一个普通小镇的小宾馆里。凌乱的被褥,白色因为时间有点儿久微微泛黄的墙壁,棕色的地毯,加上正对着浴室门口穿着一身盔甲的将军。
这融合在一起明明就是槽点满满的一切,看在了纪洲的眼中,却只剩下那个人。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是他喜欢的这个人,满脑袋里面全都是敬畏与战意。
这个人挺直的背,平视前方抬起的头,虽然看不到卫忠侯的表情,但是那一定是紧抿着的唇,微微眯起显得愈发锋利的眼,眉峰凌厉,严肃,肃杀。
纪洲轻轻地走到旁边,他甚至不由自主想要屏住呼吸,他没有去看卫忠侯的脸,而是拿过那把搭在一旁的刀,绑着刀刃的布条还没有拆,却是在纪洲身上碰上去准备扯下来的时候碎成一片一片。
恍惚中纪洲甚至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就好像是这把刀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此时此刻的气质,刀中的战意也在一触即发。如果这把刀被卫忠侯握在了手中,那一刻的场景让纪洲的手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男人身上总是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英雄情结,不管是对冷冰冰的锋利刀具,还是枪支弹药,都会有一种兴奋激动的情绪。纪洲同样也有,只不过他过于理智,这种感觉始终给他带来不了多大的触动。
而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并不是那些或精致或锋利的武器不能给他激动感,而是那一切,远远也比不上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好的武器,需要的自然也是一个好的主人。
纪洲的手握着刀,刚想要把刀递给卫忠侯的时候,却突然眼前一黑。
捂住他双眼的手,手指或许还有些温凉,手心却是滚烫。卫忠侯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别多想。”
纪洲慢慢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眼睛上的手心被移开,视线重新变得光亮。那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卫忠侯从纪洲的手上移开,放到了另一侧。
“这种沾血太多的杀器都比较诡异。”卫忠侯低声说,“杀气重,煞气也重。以后别看它太久,你克不住它。”
纪洲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说法,但是这种事情搁在从前,他肯定也就是听听就算了,然而现在既然他身边都能有一位古代将军冒出来了,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信的。
卫忠侯拍了拍纪洲的肩膀:“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卫忠侯应该是已经吃完饭了,生煎包还剩下三个,这也就是纪洲早上的饭量,他早上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更宁愿吃切片面包喝牛奶。不过自从邻居多了齐颂这个厨房小能手,他倒是什么都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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