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心满意足后,时沅走向沙发咕哝着想睡觉,正好阳光跳到了沙发上,不冷不热的。春天是个睡眠的好季节,在她熟睡后,我脱下大衣轻轻盖在她的上身,抽出茶几下方的杂志随意翻阅。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时沅这一觉睡得着实长,许是新的环境带来的良好效应,我决定以后多多带她来这里,换不同的雅间。
睡饱了,时沅嚷嚷着要出去走走,现在外面正是人多吵闹的时候,很可能小孩子的一句大吵大叫就能引发时沅的病情,我略微犹豫,时沅在我犹豫的几分钟内开始摔抱枕杂志,踹玻璃门,引得湖边的小鸟惊慌散开,我赶忙上前制止,答应她。
湖边微风习习,吹得人心烦恼尽散,时沅左看看,右跳跳,我尽量让吵闹的小孩离时沅远些,好让她此刻的欢脱美好能延长,再延长。
夜幕降临,时沅跑回我身边指指肚子:“饿了。”
好吧,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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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从护工那里听到时沅经常独自一人坐在亭子处,很安静,眼神一直看向天空,不知想些什么,嘴里偶尔嘀嘀咕咕谁也听不懂的额话,旁人的声音对她压根不起任何反应。
我怕她一个人这样呆着闷,来的次数较之前多了,和她每次坐在一个屋里,等她把话说完后开始摆弄她的小玩意儿了,我开始给她讲最近发生事。
从最初给她说我家里几口人,都有谁,到八卦她原先同事江如初和我的下属在恋爱,后来下属被陆阳兄弟策反偷盗公司机密,被我识破索性将计就计,包括后来和陆氏的争斗我也一一说给了时沅听。通常她都心不在焉地玩,但当我停下来喝口水时,她会转过头盯着我,好似在问我怎么不继续了,我想她是乐意听得且不腻,像小孩在听大人讲故事一样兴致昂昂。
有一天,时沅不知怎么回事,在疗养院的房间内发病了,上前的护工全被屋内的大大小小东西砸出来,不得已的我丢下会议室内的众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时沅看见是我开门,愣了一秒还是将手中的画本砸过来,我伸手接过,回头示意众人下去,当人群散去,时沅平复很多,我柔柔询问:“怎么了?”
“我想回家。”时沅干脆利落地提出要求。
“好。”要是不答应那今天大概是不得消停了。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是时沅在房内嘴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说些什么,护工前来给她检查身体听清了“回家”二字,便说治好了病才可以回家,这下可戳到了时沅,当即发起疯,把护工推到在地,乱砸一气。
我带时沅回到了我的住处,车停好后,时沅摇摇头:“不是这里。”我明白了,她想回自己的家了。
两年未回,系统内时沅的面容认证还在,顺理成章地进去了。刚把车熄火,时沅急慌慌地拉开车门,徒手开始挖大门一旁的草地,我看着她这副失去理智的模样没有上前打扰,返回车内找到一把未开刃的刀和一瓶矿泉水。
时沅接过刀更加疯狂的掘地,挖了足足有一米多长,终于一把布满泥土的金属钥匙呈现在我眼前。她很兴奋,忙跑回我跟前,我拧开水瓶,冲走钥匙和她手上的泥垢,光滑的表面渐渐显露,时沅用衣服擦干水渍将钥匙递给我。
“我来打开?”我不确定地问她,时沅重重点头。
我静静地看着那道大门,这里,我已经熟悉得犹如自己家,每个月我都会来这里拿走水电费的账单缴费,一开始非这里住户不得入内,索性在这买了一套房,正巧在时沅家的后方。
跟随她回到这里,恍若隔世。
我想起那年时沅失踪,我尝试来到这里,看着院门和大门敞开的场景,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找遍了整个房间也寻不到她的踪影,警察在时沅消失的最后一个监控画面展开搜寻也找不到,此后一年我再无她的任何消息。
时沅在院子里摆弄死去的植物,不知从哪拿来脏兮兮的盆装满给她们一遍遍浇水,我蹲在她身边听她喃喃:“给你喝饱了,要快快长大呀。”
我记在心里,把这些枯萎到没救的小东西拍下来,联系了市里最大的花市,让他们照模照样地弄最新鲜的送过来。
一个礼拜后,我想着带她回来看看,果不其然时沅见到“活”过来的绿植花卉,兴奋地原地拍手跺脚,如法炮制般地给她们浇水,打理延伸到高处的藤蔓。
这样每枯萎一个,我便重新补上新的,时间久了,花卉的老板娘在电话那头打趣我,你一个人养活了我们店几个月的收入。
至于院内那道门,我们至始至终也未进去,时沅似乎不感兴趣,我心想她大概是忘了密码,又或者潜意识内不想进去。
自从解锁了茶楼和时沅家院子这两个地方,时沅情绪好转很多,但记忆还是未恢复,我很开心。
就这样很好,我可以养她一辈子,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情绪失控疯疯癫癫也好,恢复不了记忆错把我认成她心里那个人也罢,我都愿意照顾她,只要我活着。
哥哥认为我得了失心疯,在办公室压着我不肯让我去看时沅,他说你不喜欢男人我也由着你了,为什么不能找个正常点的女人,将来你老了,还指望一个精神病人去照顾你吗!
也是,我认真回答了哥哥的问题:“我从现在开始每半年体检一次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早治疗。”说着我就准备预约体检中心,哥哥上前夺去我的手机,狠狠掷在墙壁上,瞬间四分五裂。
“你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疯女人什么,我照着去找一模一样的给你,言挽,别浪费时间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喜欢时沅什么,对,我从未认真思考过,我只是简单的喜欢她,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工作的态度严谨、和朋友间的侃侃而谈却不夸大其词,还有她用情之深的模样。
眼下哥哥堵在身前,我无可奈何,用商量的语气乞求他:“哥,让我先出去好吗?”
“给我一个期限,言挽。”
我知道我今天不说这门怕是出不去了,妥协道:“十年。”
哥哥定住良久,他不明白我一个身价百亿的集团CEO为何用大好年华执着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我听到他沉沉吐气:“好。但是,你不能耽搁你自己,五年内我要看到你的另一半,是男是女都行,只要人品好你喜欢,我都不反对。”
这件事后,哥哥没有逼我太紧了,我喘口气放松自己思考以后,放弃时沅根本不可能,找个另一半也行吧,在我掌控之内就好。
想是这样想着,实际行动没有半点前进,哥哥自作主张给我安排了两次相亲,第一次男生我没有去,第二次是个小姑娘,我赴约想着说清楚就好。
没想到对方竟是我公司的员工,还是我当初在酒桌上救下来的毕业生,对方眼里的情谊藏匿的很好,我直截了当地拒绝大概伤了小姑娘的心,红了眼眶,也顾不得仪态拿起包匆匆跑了。
时间过得太快,我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下去,没想到老天也要收去我那一点仅存的慰藉,说来也是我大意,吃醋昏了头。
听到她心情不好,下意识觉得我亏待了她,怎么能和失忆的人去计较那么多,而且还没有人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我暗暗想着等会见到了她,一定要好好逗逗她来解我这几天的烦闷之气,再和她赔礼道歉。
我心系时沅,迫切想快点见到她,这么久没出去要闷坏了,别急得发病影响身体,注意力都在前方,等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晚了,我只能继续向前把人引到远处再做决断,可是陆阳看见了许年的女朋友恍如失了智,车子一转油门到底。
......
时沅梦醒了。
我的梦破碎了。
在医院,我告诉医生一定要让手术室内的男人醒来,在陆阳昏迷的那几天,我天价联系国外知名医生前来,不出几天,陆阳醒了,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月,重新送回了监狱,又背了一道罪名。
可这怎么能够呢?
反正我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想怎么折磨一个人我说了算。
春节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团圆,欢声笑语,我终于等来了一个消息。
“纪总,陆阳死了。”
“好。”
陆阳死的时候,双腿已经被截肢,下方床单一片恶臭,导.尿.管里絮状物层层叠叠,双臂毫无知觉像个死.物一样任人摆布,胸前后背凹凸不平狰狞着的大大小小伤口,是在监狱里被同住在一起的犯人殴打所致。陆董显然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唯有陆夫人白天黑夜的守在一旁,年三十晚只不过回家熬个汤的功夫,陆阳已经没了呼吸。
晚饭后,我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我想她了,可这城市是看不到星星的,思念传不到她那边,或许她不需要我的思念,她如今和许年又在一起了,想必也忘了有我这号人。
即便在那些神志不清的岁月里,她也依然爱她,我怎么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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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休了,依旧孑然一身,我想去各国看看,首发站选择了挪威,在等候室内看见了熟悉的人——当初那个被我拒绝快哭了的小姑娘安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