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恒如此小心谨慎,对自己的特殊之处讳莫如深,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其实很早就被某些人知晓,甚至在他自己还未发现时。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直活在这些人的监视下,无时无刻。甚至还像小白鼠一样,身体里被安置了这种玩意,压根无法逃脱。
身体机制紊乱,头晕目眩流鼻血,但却查不出任何病因——竟然用这么“高级”的手段对付自己,看来这群自诩高位的人对迟恒这种罕有的“试验品”还挺看重。
可迟恒现在最关心的只是孩子的状况,无暇去嘲弄,他沉默片刻,低声问:“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你们才可以治疗这种症状是吗?”
齐燃嘴角的弧度放大,“聪明,跟你说话一点都不费劲。而且我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
“条件?”迟恒直截了当。
“都说了我们是来帮你的,还谈什么条件?我们是一边的,不是敌人,是我们一直在暗暗保护你,那么作为回报,我们也需要你们听话和配合。不然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体……能无惊无险地活到今天?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都是傻瓜吗?但凡跟人接触,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你以为你的异样不会被发现?”
“你最开始做化验的那家医院,他们把化验单和血样都私藏了,而且还跟踪调查你,你知道吗?”
“还有你在北京工作的那家研究所,也有人在暗中研究并且试探你的身体反应,还用了酒精之类的,就算你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应该也察觉了这些异样吧?”
迟恒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朝走廊另一边看过去。护士安分地守在病房门口,孩子在里面,没事。迟恒稍稍松了一口气。
的确,之前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已经时不时被算计,把喝的东西调包,或是在饮食里掺些别的都算是小事,还要逼他频繁地交体检单。那时候他没想过是有人刻意试探,只以为是巧合,奋力地一一破解这些障碍。
“你放心,这些我们早已帮你解决了,否则你跟孩子也没有今天,总之,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或者说,跟我们在一起,你才是最安全的。而且你应该察觉到了,有人跟踪你,你销声匿迹的措施做的很好,所以三年以来都风平浪静,陆家和苏家都找不到你,但现在,你的藏身地点已经暴露了,相信我,不出一个月,你跟孩子都会出事。你需要我的帮助。”
迟恒皱起眉,“别试图给我洗脑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好像你就是理所当然。齐医生,我跟你一样,是人,不是物品,也不是用来研究的变异种。”
齐燃笑了笑,“变异这个词在我看来是中性的,并不是歧视你们,只是你们真的很……非同寻常,你们体内某个器官,是独一无二的,人类的男性女性都没有,而且你们只生男孩,从来没有女孩,这一点我也很疑惑和好奇。一切有待研究。”
迟恒对于谈论身体的特殊性很是排斥和反感,他打断医生,“行了,你明说你的目的。”
“当然是你回去,不对,是接你们回去。”
“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成为你们的试验品,放过他。”
“可我之前已经说了,能不能‘放过’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迟恒的父亲当年也说过相同的话,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迟恒还是从小就被带走,从小就被检查,从小就被植入芯片。而且这一切迟恒自己还不知道。
“你们会对他干什么?” 迟恒产生了深深的防备。
“不干什么,我保证你的孩子安然无恙身体好好的,像你一样,健康地长大,我们只是给他做个系统性的检查而已,看看他是否遗传了你的……又遗传了多少……”齐燃看迟恒的脸色很不好,便补充一句,“你尽管放心,这些都是很正规很科学的检查,不会损害身体。你看你自己,身体好好的并没有异样,当然除了最近芯片反应……”
齐燃继续说,“再者,我知道那孩子有自闭症,病情可不算乐观。我能让最优秀的儿童康复师给他诊疗看护,甚至为他配备一整个医疗队,长年跟在他身边帮他恢复。迟恒,我们会帮你的。”
迟恒却并没有点头,而是沉默。
“我知道你自己也能带好孩子,但是你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有我们这样的资源,就算你还在北京的研究所,兴许能接触到厉害的精神科医师,但纵使是那些人,在我们看来依旧不值一提,更何况你现在还是这种情况。迟恒,我们手里拥有的资源,是你难以想象的。”
迟恒垂着眼睛,走廊里黯淡的日光灯森森地照出他略显寂寥单薄的轮廓。微微发青的眼圈和格外疏离的神情,寂寂的。齐燃觉得这画面分外眼熟,似乎很常见,至少他见得多了去,因为他认识的或者他负责的,那些特殊体质的人也都这样。
看多了就麻木。
齐燃耐着性子继续劝,“我知道你不想联系陆铭衍,那么尊重你的意愿。你跟我们回去,呆在基地里,安心过你的日子,我们不会跟他透露你的消息。当然,如果你想见他,也可以……”
“他……他跟你们有关系?”迟恒突然打断齐燃,声音哑哑地问。
“当然有,”语气理所应当,像是没料到迟恒这种明白人也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否则你觉得我们凭什么帮他?一般人能使得动我们吗?而且还答应他给你做手术。”
这番话让迟恒心里一阵刺痛,时隔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还是难受,迟恒的目光一再暗了暗。
这样子很让人心酸心疼,齐燃还想再说几句,但迟恒已经从黯然中恢复,恢复到那种冷硬的样子,低声而干脆地回答:“我答应你,但你今天晚上让我的孩子醒过来。”
“没问题,今晚我们就上飞机,飞机上有医生。”齐燃伸出一只手摆出握手的姿势,“合作愉快。”
迟恒并没有理,绕过他走了。
回到病房,迟恒用毯子把孩子结结实实地裹着然后抱了起来。那些医务人员很识趣地没有来试图接手,就让孩子呆在迟恒怀里。
迟恒走之前想过要不要把谢棠叫醒,齐燃在旁边说了句,“无所谓,反正他是不相干的人,不过,你要想跟他道别也可以,一切随你。”
谢棠睡得很沉,迟恒只是看了他几眼,最终还是没有把人叫醒。他留了一张纸条在谢棠手边,上面写着“带孩子治病,走了,请你不必刻意找我,我自有分寸。谢棠,你该过自己的日子。”
破晓,漆黑的天空有一丝亮,齐燃一行人驱车,来到一个迟恒都不太清楚的地点,非常偏僻荒芜,广袤的空地上停在一架待飞的私人机。
越靠近飞机风力越大,一行人下了车登机。迟恒把孩子一再抱紧,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前面清一色的白衣服,刺眼,让人感到压抑。
有一刻他很想干脆逃离,离得远远的,不管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这么一件对寻常人来说很简单的事,却成了他遥不可及的梦。
逃?不可能,再怎么逃都逃不过,这是命。一切注定回到原点。而且是一个接近真相却让人无比心寒的原点。或许做人真应该傻点糊涂点,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少或许就能愚蠢无知地幸福下去。
迟恒这才发现,以前的自己错了,他以前以为这个孩子是意外得来,然而不是。真正的意外,是突然搅乱这个局的谢棠,如果不是谢棠不甘心复又回头狠劲追求,那么他可能并不会知道陆铭衍强行切断了他的记忆,如果不是自己选择销声匿迹地离开,那么他不会知道齐燃不会有今天。
既然早就知道体质不一般,可他却狠心让自己怀上孩子。
迟恒很疼很疼这个孩子,但此刻心底还是翻搅着痛和难受。
那时候他对自己好,或许是因为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可是,他又表现得并不在意这个孩子,最爱的只有迟恒。
很奇怪。
——
迟恒心里很乱,他让自己不要再想,一切都已过去,哪怕是欺骗又怎样。他缓缓抬头,往漆黑的窗外看了一眼,无垠的天空无比高远深沉,一片黑,像黑洞一般,漩涡。
陆铭衍真是像极了这片天空。
迟恒嘲弄地想。
或许,他才刚刚认识这个人。
第58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迟恒当然清楚这一点,不论是苏家的人,还是陆家的人,甚至包括他的母亲周雪丽以及他死去的父亲,大抵都有各自的隐瞒。他印象中的事实、世界、真相永远都无法是绝对的真实,只能说是慢慢接近罢了。
小宝被那群人带去了医疗室,迟恒内心忐忑地守着外面,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硬生生站了好几个小时,双腿都麻木了也丝毫没察觉。直到白色的推床出来,一群穿着白褂的医生也出来,迟恒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走过去,万幸,孩子已经醒了,眼睛朦朦睁开着。
迟恒终于松了口气。
——
对于陆栩来说,可能只是睡死了一晚上,但那个过程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迟恒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陆栩看到迟恒走上前来,先是呆了呆,而后一双大眼睛慢慢变得有点红,泛起委屈的神色,他缓缓伸出小手,嘴里小声叫了一句,“……爸爸,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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