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秦朔北送走了秦渊,骑车到学校确认自己的学籍档案和个人信息。
这两日已经有陆陆续续来校报道的新生,有些是择校前的踩点,大多由父母陪伴着,在办公楼前的阴凉处排队。秦朔北径直到去办公室找了班主任,在征得同意之后,独自到学籍科处理好了一切本应该家长代劳的琐事,然后在出校门时,碰上了跟母亲在一起的唐影。
“哎你也在啊,我还寻思没个熟人呐!”唐影在母亲面前显然矜持了几分,将平时那个熊样藏得滴水不漏,连脏字都不敢再挂嘴边,“妈这我同桌,我跟你说过,学习特好。”
“我记得我记得!”
唐影他妈是个稍有富态的中年女人,五官被脸型衬托得格外慈善,“就是你说有点自闭的那个!”
一句话生生把秦朔北噎了个半死。
“不过啊,小北你也在这儿可太好了,万一还能跟唐影分一个班呢,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
“应该,不会了。”秦朔北配合对方笑得无比纯良:“我跳级了,开学就念高二。”
“……”
智商碾压。
低空飞过分数线的唐影同学从未见过如此实事求是的猪队友,同窗情谊一朝泯灭,简直是赤裸裸的报复。
果然他妈先是表达了惊讶和赞许,再就是兜头一脑瓢儿甩给唐影,扯开嗓子搬出了那句“全世界小孩最讨厌家长的台词排行榜第一名”:“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唐影欲哭无泪,眼看着秦朔北斯斯文文地道,“阿姨我还有事,先走。”
“开学见。”
他走姿还是不太能随意,脚上磨破了的地方还在火烧火燎的疼。
可谁让他从早上开始就心情很好,区区一点皮肉之苦根本构不成威胁。
因为前一天休息欠佳,他中午又补了个觉,三点多起来冲了个澡,按照既定的计划表读了一本书的三分之一,趁热打铁做了课后题。他开学就直接跳级,最怕功课落下,因此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偷懒。
这是他能够一步一步稳固走向未来的规划之一,对此他有绝对坚定的执行力。看看时间差不远了,他出门去秦渊上班的地方接他。
到了却没见着人,他一只脚踩在路边高出一节的台阶上,空茫地在人群里张望,时间的准确确实不容置疑,他呆了半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哎。”
秦渊把一个拆了封的手机包装盒扔到他怀里,“给。”
秦朔北还是懵的,手接得稳,然而反应有点迟钝。秦渊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商场,“刚下班去买的,顺便办了卡,你用。”
秦渊的目的很明确——前几天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为了从根本上减少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伤害他为人兄长脆弱的心灵,他必须要加一道保险;而秦朔北这样的孩子根本不用担心他玩物丧志,该交代的交代到了,他不会拎不清事情轻重。
还有他哥那副欲盖弥彰的表情。
“就当提前给你生日礼物。”
这还有好几个月呢,提得也太前了。
但秦朔北对于这样曲折的好意决计不会拆穿,低眉顺眼的道,“谢谢哥。”
“走吧。”
才一天时间,他就如同熟悉并享受了这种待遇,自觉往车后座一坐。
秦朔北蹬着自行车,觉得还是得郑重其事的跟秦渊告个白。
他年纪小,对感情的认知还停留在一种比较单一的层面上,很多东西都是死板的照本宣科,充满青涩而生疏的固执。比如任何不征得对方允许的示好都是耍流氓,比如必须要经由“告白”这个程序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确定关系,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正当理由,让他心里不踏实。
然而怎样才能在一种自然且不拘束、令人心动从而顺利答应的场合告白,就是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在这种事情上大多数人追求的是浪漫。可秦朔北不用想都知道,依着秦渊的性子,再缠绵婉约的东西都能让他牛嚼牡丹似的囫囵理解,因此想要对付他哥,手段只能简单粗暴。
但秦渊总归不是个柔弱的姑娘,武力值不可小觑,一不小心就有被反杀的危险。
……
他蹬着自行车盘算了一路也没得出个像样的结论来,到家也在琢磨,端了杯水到卧室去,杯子盛得有点满,他没留神被床角磕了腿,疼倒是不疼,手里的水一滴不剩的泼在床上,直泼了半壁江山。
他愣在原地,看着湿掉的那一片被单塌下去,大概明知道这个失误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所以显得格外深沉。
紧接着他忽然就悟了。
大彻大悟的过程太依靠乍现的灵光,秦朔北也没料到自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如同他现在临时决定,用这个意外为自己谋取私利。
一直到他眼瞧着床单上的水渍一寸寸全渗下去了,才还拎着那只无私奉献的空杯子,发出了一个可被理解为各种含义的语气词,“啊。”
“怎么了。”门外的秦渊朝这边探了探头。
随后又径直走进来,跟他一齐盯着床上那滩水,感觉有些滑稽。
“你不是会骑自行车吗,怎么四肢不协调啊。”
秦朔北的表情好比旁观者一样无辜。
“换床单啊。”秦渊理所应当的用下巴指了一下衣柜。
秦朔北一边勤快地收拾着床铺,一边摇头,“里面都湿了。”
“那你今晚睡哪儿。”
秦渊挠挠后脑勺,转过脸看着外面的小沙发,刚想开口,几乎是被秦朔北压着话头说的,“去你那儿挤一夜行么。”
秦渊的手都抬起来指着客厅了。
俩人的眼神在空中相对,愣是别着过去,秦渊看着他那张脸,嘴里所有关于反对的话就受到了来路不明的阻挠,他一个“不”字都没说。
“好。”
还点了点头。
他可能是被这孩子迷失心智了。
好像每当他在心里要求自己对秦朔北好一些,态度温和一些,脾气收敛一些,都会有得寸进尺的事情发生,他不但不能像平时那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还像是心底里隐隐跃动着期待似的。
想知道他们若是又靠近一步,会发生什么。
把秦朔北的枕头丢在自己床头的时候,他心口泛起一阵过往的潮汐,温热的,让他回想起那个时常在梦魇里惊醒的孩子。
他不再做恶梦,却忘不了那些被一个人的怀抱撑起的夜晚。
第二十章
他们俩并排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间隔数年又一次同床,秦朔北还是睡在靠墙的里边,他侧躺着,看秦渊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闭上眼睛的模样。从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清晰却不冷凛,在这样安逸的情景里,显得格外让人心动。
据说只有内心极度的信赖一个人,才能在他身边安然无恙的睡去。
秦朔北对太多的身外之物缺乏信任,事事都只肯依靠自己,获得安全感的途径看似少得可怜,实际上一点点的情感上的反馈就能让他感到满足。
秦渊阖着眼说话了,“还不睡?”
“睡不着。”他诚实回答。
秦渊不敢动,宁可面对天花板也不肯翻个身,不为别的,主要是一跟秦朔北面对面,近得连彼此的鼻息都能感触到,他就不自禁的要胡思乱想。
始终处于那种将要发生什么却又没发生、不能放松警惕却又难以应付的矛盾状态里,并且这种状态看似还打算持续下去。
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秦渊躁起来,特别想趁天黑给自己一锤子,有病啊,让他来凑这个热闹干嘛,床宽?
或者给秦朔北一锤子,打晕了好好睡觉,别惹他心烦。
他心一横,自暴自弃的想就这么眯过去,秦朔北忽然动了。
在黑暗的环境中,那种布料摩擦的声音会异常明显,秦渊感觉得到身边的床铺微微塌下去一块儿,他不知道秦朔北要干什么,顺势就倾斜了身体,背对着对方。
谁知就是这个微不可查的小举动,让秦朔北有空当伸出手,从身后把他抱住了。
秦渊只觉得五雷轰顶。
也想着“这一刻终于他妈的来了”。
正面抱和背后抱给人感受是不一样的,正面拥抱除了表达亲近、感谢、也有礼节的成分在内,坦荡又大方;然而背后抱的前提是两个有足够亲近的关系,才会让其中一个人甘愿将后背留给对方,再因为身体某些部位的接触,多了层暧昧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秦朔北在他耳边说,“我有秘密没告诉你。”
除了他哥可能没人能了解,以他那种悦耳过分的声线,像这样靠近耳朵低语,根本就是性骚扰。
“……”
秦渊知道自己的心跳声绝对被听到了,他索性不再掩藏,以同样分贝的声音回答,“你最好说出来。”
不是猜疑,不是讨要,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宽容。
他在等你说出来。
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冷酷,独断,麻木不仁,他甚至和你一样为这份不确定的感情而困扰,又因为后天的迟钝,对自己、对所谓的“喜欢”抱有疑虑,所以他寄希望于你,想要你说出来,哪怕是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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