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斜躺在六人的脚边,
“啊!”
又是一声尖叫,原来是有人踩了小女孩的手,
这下可把那女人吵醒了,抓住女孩的头发就往座子下面扯,旁边的两人睡得正熟,只觉得有人在塞什么东西,大概是行李箱吧。
等小女孩蜷缩在车座下面,所有人都像得到了解脱似的,放松的伸开自己的腿……
“你说,这个女孩会恨她的父母吗?”看向窗上自己的影子,苏合在心里问道。
到了S站,苏合在大厅坐了好久,来来往往,是她眼中的世间。
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需要自己寻找,没有答案。
如果寄存在某一个人身上,那从开始就是否命题。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我可不可以睡一觉,一觉到天明?
终是又回到了弄堂前,斑驳的旧巷,曲曲弯弯,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墙上排列的七八个小信箱,收信人的名字还在上面,这个是翁家,这个是赵家,苏合的手抚在上面,沾染上了灰尘。
再往里走,是儿时躲起来的铁栅栏,没拆,走进,发现连门锁都没上,苏合轻轻推开,钻了进去。到了里弄,一砖一瓦,都镌刻着昨日的时光,暗红色镂刻的楼梯,已经掉了漆,风吹过,仿佛飘来竹杆上悬挂的鳗鱼味……
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夜寒霜浓,以前挤满了大人和小孩的巷子,现在只有几个人在匆忙行走。
“老板,来二两酒。”
酿的酒没变,老板也没变,只是现在坐着轮椅。
一旁的年轻女孩拿起袋子为苏合装酒,苏合朝老板走去,
“你还记得我吗?”
苏合苦笑,盯着眼前的老爷爷,
他摇了摇头,眼神浑浊,尽显疲态。
自己吃的第一根冰棍,还是他给的,当时在场的孩子都拿出钱买冰棍,只有自己在一旁站着,他把自己拉到后面,偷偷拿出一个冰棍塞到自己手里,
“快,别让阿姨看到,出去玩吧。”
苏合握着冰棍,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可回到家,被大人看到了,
“妈!这小妮子偷钱!”
“你这冰棍哪来的!”
外婆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那个……那个老板给我的。”
“她撒谎!你和他无亲无故的,他凭什么给你!”舅舅在一旁叫嚣着。
我和你们有亲有故,你们又何尝待我好半分!
“外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没等外婆再说话,舅舅已经关上了房门,苏合只知道自己醒来,好像一下到了秋天。
“冰棍?”
轮椅上的老人,眼前一亮,露出了笑容。
“您的东西好了。”
“谢谢。”
苏合站在店门口,朝老板挥了挥手,那分明是两双含泪的眸子啊。
左拐,一直往前走,会看见一盏灯。
“大娘?”
“要什么啊姑娘?”
“一斤果子。”
“好。”
“大娘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还是这棵硕大的梧桐树,粗壮的枝干上挂着一盏灯,无数次照亮苏合回家的路。
甜甜的香气,溶于梧桐叶,提好果子,苏合继续向前走,
“来点小菜吗?”
“一捧花生。”
“这哪有按捧卖的?”
“一捧。”
苏合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店家抓了一捧装好,看了苏合一眼,不知是觉得晦气还是什么,
“快走!”
苏合冲他笑了一笑,
“您知道附近的坟地怎么走吗?”
“我回不了家了。”
“滚啊!”那人吓的把递饭菜的窗子都关了。
还害怕鬼呢,你又见过几个鬼,比人可怕?
不过,苏合刚才确实在问路,外公外婆埋葬的地方,她只记得在一个半坡上,有很多树,但是具体哪个方位,她记不清了。
手机,电量还有36%,手电筒打开。
原来现在的自己,连走夜路都不怕了。
记得坟的不远处,有间烂瓦小屋,不记得当时大人建它,是有什么用处,现在,为苏合引路罢了。
小屋还在,没想到,十几分钟的功夫,苏合就找到了。
“一定是外公外婆来接我了。”
即使是两个人的坟,舅舅建的也是那么不起眼,记得妈妈还和他争执过。
“死人用什么好的!”
也就是他说完这句话的暑假,苏合被接到了城里,开始了比这更地狱的生活。
“外公,外婆,苏合来看你们了。”
苏合把手机放在一旁,手电筒仍旧开着,
“外公,我给您带了酒,按照家里的规矩,先孝敬您。”
苏合打开袋子,把酒拿了出来,
“看我傻的,怎么忘买杯子了。”
“对不起啊,外公。”
“今天,我来看您,别骂我,好不好?”
苏合笑了笑,提着酒瓶,围着坟头洒了一圈,
“这家的店老板还在呢,只不过坐轮椅了,他好像还记得我。”
“外公,敬您!”
苏合拿起另一瓶酒,半瓶下肚,可能是随了妈妈的酒量,除了发热,并无醉意。
许久,凉风袭来,苏合拿起一旁的果子。
“外婆!你看这是什么?”
“你爱吃的甜果子,我也给您买来了。”
“这次你不用再留给表弟了,自己吃,就只有你自己吃。”
“快尝尝甜不甜?应该是甜的,我看那家生意可好了。”
苏合傻笑着,脸又埋进了草丛里,任由嘴角沾上泥土,
“外公,外婆,你们知道吗?我也给自己买了。”
“买了一捧花生,不多,就一捧。”
“这是我自己买的,自己买给自己的。”
“你们说……”
苏合哭出了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小时候只是想吃,一粒,你们就把我扔出去了。”
“我觉得,不就是一粒花生吗?”
情到痛处,苏合哽咽不已。
你们在那边,有记挂过我吗?
人死了,也有些话,是没身份问的。
第26章 通往她世界的车
苏合,你知道吗?以前我觉得世界很大,可我却把你遇到了。
现在,我觉得世界好小啊,小到只有一个你。
“妈!姐好像在说什么?”
陈朝快速收拾一旁的卷子,俯身将耳朵贴近陈年,
“姐,你说,我听着呢。”
“手机。”陈年说的还算清晰。
“妈,姐饿了,想吃东西。”
“……”
“你爸刚打电话说到楼下了,我去接他。”陈妈又想看陈年,可电话那边又在催。
陈年冲陈妈笑了笑,陈妈这才下楼去。
躺了两天,除了嗓子有点痛,身上的力气被抽掉一半,其它恢复的还算好。
“我手机呢?”
“和她断了吧。”
“手机。”
这几乎是陈朝唯一一次听陈年说三遍的词,搁在以前,等不到第二遍巴掌就挨身上了。
“不给。”
说完这句,陈朝连说下句话的气都没了。
“我现在很清醒。”
“我也很清醒。”
“我清醒的知道,就是她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上次的我吗?”
“上次是指住了七天的上次?”陈朝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次,只是想刻意强调一下七天而已。
“上次,我醒来,对那个人充满了厌恶,我恶心她教我那些……,无数次恶心。”
“后来的时间,我每天都在想忘记,可它就像长在手心的疤,过去的我把手搓烂了,现在的我才知道,它坏的是里面。”
“你没错。”陈朝听不得陈年这样说自己,更何况还是如今这副惨样。
“我错了,我错的离谱。”
“苏合怎么会因为一场作假的戏离开,又怎会糊里糊涂的与我束之高阁,她那么聪明……”
“她看的出来的,她一直看的出来,从我说首选橙子那一刻,我就错了,她不是装作不知道,她是在等我开口,等我真心真意的说,我喜欢她。”
“可是我没有,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在认真。”
“她不是在害羞,也不是在躲避,她要的,不过是一份,明明白白,只属于她的爱罢了。”
“别说了,给你手机。”
陈朝拉开抽屉,把手机给了陈年,但关于苏合,他心里还是做不到原谅。
陈年打开手机,竟然有三十多条未接来电,难道是苏合的新号码?
立刻拨了回去,
“喂?”
“年年,你怎么坐起来了?”
陈爸陈妈刚巧开门进来,陈年使了一个眼色,
“爸妈快放下,护士长又找我们呢。”
“不是上午刚去过吗?”陈妈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朝推了出去,
“我好像听护士姐姐说什么?换什么药,对,换什么药!”
“那我们赶紧去吧。”
陈爸慌忙的走在前头,生怕耽误了什么。
“你是谁?”
“苏合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