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我刚刚买、买回来煮的山、山草药。平、平时我要是不、不舒服,喝一碗就没、没事了,很、很有效的。”说着,他费力地扶着凌尚坐起来。
“谢谢。”凌尚笑了一笑,接过瓷碗,一口气喝下了药。
既然他已作出选择,再多的情绪也无用。
是时候收起脆弱。没必要摆出来让人看到。
那山草药味道很怪,但真的有效果。
第二天,他就退烧了。
下午,他准备去参加晚上一个宴会。
“你刚、刚刚才退、退烧……”何修童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凌尚挑着西装,“今晚是总商会的尾牙,肯定要去。”
他不想让好友们知道他病,然后联想到奇怪的东西。
更不想让骆梓辛知道他病,然后觉得他在装可怜。
——
总商会的尾牙,历来像战场。
商人们一年到头装正经扮纯良,在尾牙上,原形毕露,抢着争着来年的兵家重地。
尾牙结束,大家又变回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众人有默契,在尾牙上的一切都缄口不言。
晚宴的菜皆是大鱼大肉,各种重口味。
凌尚以往对此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吞了一块三文鱼刺身便觉不舒服。刚刚“战”完一轮,他很饿了,怎么都得吃点东西。
他喝了一点汤,硬塞进几块肉,等来煮好的白粥,又喝了一碗。
——
他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整理仪容时,盛煜之进来了。
后者见到他,微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凌尚回以点头微笑。
“……凌先生,”两人沉默了一阵,盛煜之开口,“我知道这个时候说有点奇怪,但你那晚那样对待骆先生,确实不该。”
“我听说你们交情不错,你那样做,难道没考虑过骆先生的感受么?”
看来盛煜之在尾牙上被撩起的血性带到这里了。凌尚忍下身体不适,看了看他,“确实,那天晚上我过分了。……或许这就是重色轻友吧。何修童是我很重要的人,维护他,我不遗余力。”
他对盛煜之笑了笑,“你喜欢的人是骆先生吧?既然你清楚想要维护一个人的心情,那应该可以理解我当时为什么那样做,不是么?”
没等盛煜之回话,凌尚便告辞。
走出洗手间,胃里涌起呕吐的感觉,凌尚深吸一口气,压了下来。
他没有回到会场,而是直接走出大门拦了计程车去医院。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爱惜身体。
等身体好了,他有的是时间。
——
何修童来到医院时,凌尚正在VIP病房里打吊针。
“你、你还好吗?”待凌尚点头后,何修童神情轻松了一点,把保温瓶放在桌子上,“我、我给你煮、煮了一点盐、盐粥,等、等会儿吃吧。”
“抱歉,让你担心了。”
何修童摇摇头,握着他的手,“一、一直都是你、你照顾我,说、说真的……我、我有点高、高兴,自己终、终于有点用、用处了。”
“你好、好好休息,我好、好好看着你。”
凌尚看向他,笑了。
原来,亲密窝心的话语,无论谁讲,效果其实都是一样的。
第90章
半夜。
盛煜之转醒。视线聚焦,枕边没人。
他轻轻转头,骆梓辛站在阳台。
最近,骆梓辛总是深夜起床到阳台去。
盛煜之自然不会马上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晚,他静静观察了骆梓辛好一阵。
骆梓辛站在阳台,一如盛煜之第一次见他的那晚,心绪飘远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盖子开开合合,火焰明明灭灭。
要不是,他便坐在阳台软椅上,手里攥着打火机,静静抽烟。
骆梓辛身子稍动,盛煜之便收回视线,假装熟睡。
看了这些天,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点猜测。
这天,盛煜之趁着骆梓辛洗澡,将他的打火机拿出来,拍了几张细节照,传给了属下,“替我查一查这个打火机的详细信息。”
他合上电话,把打火机放回原处。
花了一些时间,他拿到了调查报告。
骆梓辛的打火机是贵宾定制,只此一个。而买主,是凌尚。
盛煜之放下报告。他将奢侈品派对那晚的事情和骆梓辛之后的表现串了起来。
最后,盛煜之烧了报告。
——
总商会的尾牙,盛煜之试探地问了凌尚。
他想看看后者对骆梓辛的态度如何。凌尚回答时,盛煜之一直在他脸上找寻蛛丝马迹。但凌尚不是太会演戏,便是真心爱着他那个小结巴。
骆梓辛一直以来得不到心上人。如果凌尚真的对前者有丝毫爱意,不至于这么心狠。
盛煜之在凌尚离开后转回身,看着镜子。
目前来看,凌尚不爱骆梓辛。骆梓辛为此受伤了很长时间。现在凌尚有了爱人,而且还为了对方在奢侈品派对上公然与骆梓辛作对。
所以骆梓辛现在异常消沉。
正是自己完全得到他的好时机。
盛煜之看了看洗手间门口。
凌尚,幸好你不爱骆梓辛。否则,你会是下一个楚赫。
——
骆梓辛自己的别墅。
宁海腾过来吃早餐。
“凌尚病了,请了两天假。”坐下以后,他像谈论天气一样播报消息。
骆梓辛往面包上涂牛油的手没有停,也没有回应。
“我去他家看他,只闻到很怪的味道,那个何修童说,是特效的山草药,专门补身子的。”
“那种怪里怪气的东西,凌尚也敢喝。”宁海腾喝了一口咖啡,“估计他的病即使好了,也是假好,脑子坏了。”
骆梓辛咬了一口面包,不说话。
“对了,你以前给凌尚煮过中药吧?那方子还在吗?我得给他带去。”
骆梓辛放下面包,看着宁海腾,委婉地问,“有没有人和你说,你结婚以后,变得很啰嗦了?”
宁海腾笑,“没办法,我现在看不得别人不幸福。”
“他要喝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骆梓辛淡淡说一句。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宁海腾看他,问到。
不在乎他,就不会每晚睡不好。
但他也是人,不是没有底线的。
想和这个人发生的事,太难实现。
太难实现,不如放弃。
“我在学着不在乎他。”骆梓辛回答,“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不要再多说。”
闻言,宁海腾只得一声叹息。
第91章
自奢侈品派对后,楚赫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这段时间,骆梓辛没有联系过他。但寄过来的偷拍照,源源不断。
他第一次收到的照片中,那个与骆梓辛一同进入酒店的女子,现在成为了当红玉女歌手。
接着,又会有多少只麻雀飞上枝头。
金主好本事,多养几只宠物又何妨?
俗语有话,花无百日红,长江后浪推前浪。宠物若是足够聪明,便应该三缄其口,知情也当不知情,依旧曲意逢迎,讨好取悦。
若是不想再玩角色扮演,亦可就此丢淡彼此联系,当无事发生。他日偶遇,至少金主还能觉得这人知情识趣,懂得好聚好散。
反正,骆梓辛送的东西,已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惜,在这场交易里,楚赫丢了他的兵家重地,无论如何,他难以做到全身而退。
人的真心,说昂贵也昂贵,说便宜也便宜。昂贵,是因为它不轻易被别人拥有;便宜,是因为别人一旦拥有,就可对其搓圆按扁。更绝的是,在后面这种情况下,真心依然要不回来。
楚赫拿起手机,给骆梓辛打电话。接通没多久,对方便接起电话。
“梓辛,今晚……可以过来一起吃饭吗?我下厨……”
说着说着,楚赫甚至觉得听到了自己声线里的——卑微。是的,他想讨对方的欢心,万二分地迫切地想。
——
骆梓辛来了。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骆梓辛对他的态度丝毫未变。那么专注地听他说话,那么温柔的看着他,仿佛他就是他世界里的全部。
饭后,骆梓辛在削苹果。刀锋贴着果肉,一圈一圈缓缓地削下那层薄薄的果皮。他仔细去籽,然后切出兔子的形状来,末了插上小竹签,笑着端给楚赫,“来,尝尝吧。”
楚赫接过,内心的滋味莫可名状。
他在一个漩涡旁,无时无刻不感受到那股强劲的引力;但心里的片刻清醒又告诉他,这是假的,这是危险的。但他却在一点点接近。
“……梓辛,我爱你。”或许内心有惊慌和绝望,仿佛唯有说出这句话,才能镇住那惴惴的魂魄。
骆梓辛看住他,柔和地认真地回答,“我也是。”
本是柔情蜜意的一刻,楚赫霎时觉得浑身冰冷。
是的,这是他期望的答案。但他同时也明白,这是莫大的谎言。
骆梓辛当着他的面,用十成十的诚恳,撒着弥天大谎。
就好像,自己在玩一个小把戏,而骆梓辛配合逢迎。
骆梓辛此时轻轻揽他入怀。
呵,熟悉的怀抱。当时,他被齐非排斥跌入谷底,是这个怀抱拯救了他;之后,他事业起飞拍出获奖作品,是这个怀抱送他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