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可以吗?”何修童怔怔地问。他可以这样想吗?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他们说……我、我是攀、攀上了您这、这个后、后台……”何修童低下了头。
“……我以前也被人说过‘攀后台’。”凌尚看向远方的夜空,“但是……无关‘他们’,重要的是你自己,和你那个‘后台’是怎么看的。”
何修童抬头看他。
“……这次你会入选去法国的名单,的确是我决定的。”
“因为我相信你。”凌尚对何修童说到,“你需要的不是后台,而是肯定与认可。”
“之前一段时间的试吃,不是吃过就算的。它让我有足够理由相信你的能力和热情。
“何修童,有些人,你可以躲;有些事,你可以躲。但人生,你躲不了。既然如此,不如勇敢去面对它。你会发现,一切都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
何修童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脑袋开始膨胀。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而这个人,还是个从前想都没想过、遥不可及的对象。
自从认识凌尚后,每当遇到什么问题,总是他陪在自己身边。
凌尚不是第一个肯定他的人,却是第一个给他如此有力支持的人。
何修童感到有什么从心里涌出,堵在了喉咙,让他发声也变得困难。
这样说来或许太夸张。但对何修童来说,这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闪闪发光,包括他自己。
前面二十多年遇到的低谷困难、弟弟和自己断绝关系、人生第一次暗恋以狼狈难堪收场,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而那条名为“人生”的道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一定是闪闪的光芒太强,以至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遇上你,我发现我的手帕开始不够用了。”在何修童急忙找纸巾时,一条丝质手帕递到他跟前。凌尚开玩笑地对他说。
何修童接过,不好意思,“对、对不起……谢、谢谢……”
凌尚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修童擦了擦眼睛,视线清晰后,突然就觉得凌尚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以前就认为眼前这个人了不起,得知他经历过不少困难后还这么厉害,何修童对凌尚的心情,称得上“崇拜”。
“……那么,你还去不去法国?”凌尚入题。
回到现实,何修童对自己的信心还涨得不够高,他紧了紧手里的手帕,“我……”他本想说“再好好考虑”,凌尚截断了他的话。
“何修童,你只需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凌尚的语气干脆利落、眼神光彩熠熠,很容易就让人受到感染,何修童感到了莫大的推动力,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用力点了点头,“去!”
凌尚满意地笑了。
河童终于开窍了,真是可喜可贺。
见凌尚笑了,何修童也跟着高兴。
停了停,凌尚调笑道,“说不定你从法国实习完回来后,我就需要你来当后台了。”
何修童眼里有疑惑。
“凌氏酒店业这块一直有派系之争,虽然我有权,但仍然势单力薄,我需要帮助,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脉。而对于酒店而言,没什么比优秀的厨师来得更珍贵。”
“您、您是说……我、我从法、法国回、回来后……能、能够帮、帮助您?”何修童惊讶地问。
“是。”凌尚肯定地回答。
“太、太好了!”这回,何修童结结实实地高兴起来,“我、我会努、努力的!”
凌尚第一次看见干劲这么足的何修童。对方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自己。
河童虽然缺点多多,但终究是个善良单纯的家伙。而他遇上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凌尚不再想那么多。他回到当下,“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吃个宵夜庆祝一下。你想吃什么?”
最后,他们来到一家卖牛肉面的大排档里。
等上菜时,何修童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地对凌尚说,“凌,这、这顿我、我请。谢、谢谢您。……您、您是个大、大好人。”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了。
“喂,河童。”
“嗯?”隔着热气,何修童看向凌尚。
“我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坐上凌氏顶层的位置,我可是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大排档周围闹哄哄的。
好一阵。何修童抿了抿唇,“可、可您绝、绝对不、不是坏人。”说完,他开始吃面。
凌尚挑了挑眉。
真不知道河童的逻辑回路是怎么样的。
“……我不是坏人,但你要记住,我坏起来……不是人。”所以,不要百分百信赖我,人生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全。
这可是凌尚从心底里掏出来的一句话。
何修童抬头。可能今晚一番感召的话先入为主、给他打足了鸡血,他的意志意外坚定。
“您骗人。”
简洁的三个字后,他低头,继续“簌簌”地吸面。
凌尚眨眨眼,心里开始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被人这么全心全意地相信……感觉也不差。
好吧,他懒得浪费唇舌了。这么想着,凌尚提起筷子夹面。
就这样,热闹的大排档中,一只河童和一个老江湖围着一张小桌子,简简单单地吃着面……
第39章 番外 暖阳
“骆少爷,那个凌尚怎么配得上做您的朋友?他之前整天缠着您,我们看了都觉得讨厌!”
“我爸爸说,那个家伙虽然是凌家的继承人,但出身终究不好,所以想在学校里攀上后台、拉拢势力,您千万别被他利用了!”
“听说他在背地里欺负了我们好多人,我看他就是两面派,一边和您做朋友、讨好您,一边又灭您的威风给他自己长志气……”
……
十岁出头的小孩已经学会了世故的腔调。
学校的小花园。
春寒料峭,骆梓辛坐在一簇阳光里,围着绒绒的白围巾。
层层堆叠的软绵让他的脸看起来小小的,再配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和那双映着光泛起绻绻柔波的眼眸,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个乖巧温顺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心情好的时候,他确实如此。
几个小孩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他头也不抬,只安静看书。
小跟班们讲累了也得不到丁点儿回应,只好停下,面面相觑。
气氛有一点尴尬。但骆梓辛好似什么都没觉察,仍旧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最后,小孩们觉得无趣,悻悻散了。
初春的空气,带着植物的湿润微香。
多么安静的时刻。
但一会儿后,骆梓辛转头,往不远的一处草丛看去。有什么潜入了视线的边角,时不时一动一动。
万绿中有一个小红点冒出,接着小红点变成了毛毛的小绒球,小绒球下是半圆的针织帽帽。再往下,一层被帽沿压着的刘海;刘海之下,一双眼睛也从草丛中露了出来。
骆梓辛静静看着那半个慢慢探出的头。
草丛的那双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先是闪过惊喜的光,然后眨了眨,又骨碌碌地转了转,少顷,两眼带笑地弯起来,像两弯月牙儿,牙儿尖上全是鬼祟行踪暴露后的讨好之意。
“嘻嘻,你发现啦?”某人从草丛中站起来,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骆梓辛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帽子上的小绒球一蹦一蹦的。
凌尚马上捏出苦瓜脸,语调委委屈屈的,“你刚才不是在专心看书吗……我不敢打扰你,所以躲在后面偷偷瞄几眼,看你什么时候放下书……”说着,他已在骆梓辛身边坐下。
“噢,那真是辛苦你了。”骆梓辛合上书,语气带一点调侃。
“不不,”凌尚用力摇摇头,小绒球左右甩动;他双肘抵着小石桌,双手托着又亮堂起来的脸,笑容灿烂如太阳花,“能和你说说话就不辛苦了~”
“……”骆梓辛挑了挑眉,看了凌尚一小会儿,没有回话。
没听到骆梓辛接上自己的话,凌尚低下头。帽顶的小绒球跟着耷拉。
他小声问,“梓辛,……你相信他们刚刚说的话吗?”
“嗯?”
“刚刚那群围着你的家伙……他们说的那些话,你相信吗?”
“……他们有说话吗?”
凌尚猛地抬头。小绒球呼呼一震,好像又精神了。
凌尚眨眨眼,得意地咧开嘴,“嘿嘿……”
可能他此时的样子有点傻,骆梓辛的嘴角轻轻弯起弧度。
阳光越来越厚,春寒被驱散不少。
凌尚眉飞色舞地向唯一听众传授着养不死金鱼的十种方法。
他头顶那只红红的小绒球在调皮地左晃右摇,惹得周围阳光追着它跑。
“……梓辛?”
骆梓辛回神。
“你喜欢这顶帽子?”
没等骆梓辛回答,凌尚把帽子摘下来。突然脱掉帽子,他的头发有点乱,一撮短毛还竖了起来。
他把帽子递往骆梓辛跟前,“送给你!”
“……”骆梓辛看看帽子,又看看凌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想要?”凌尚瘪了。
“……谢谢。”骆梓辛接过。
“快戴上看看!”又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