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约她在咖啡馆见,头深深埋下去:“对不起!”
抬头起来的时候,一脸诚挚:“这么久没联系,是因为我心里有两件事一直过不去,我想,我不能再逃避,还是得郑重的跟你道歉。”
郁溪瞧着她。
“第一,”她从钱包里小心取出泛黄纸页:“当年冉姐……”
郁溪轻声道:“不要再叫她那个名字。”
舒星一愣,点头:“当年依姐离开祝镇时,曾给你留了这样一张字条,是我私自藏下了。”
郁溪低头去看,江依的字和她的人一样透着清妩——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别找我,好好去上你的学。”
郁溪看得心暖,很想伸手抚过那些历经岁月的字,江依当年,到底是对她有交代的,这是她第一次亲眼得见。
却又心酸,兜兜转转十年,现在的江依,还是陪在叶行舟身边。
讽刺得像个玩笑。
“还有第二件,”舒星咬唇道:“当年我们出发去英国,在机场时,依姐给你发过一条短信,也被我删掉了。”
郁溪嘴唇蠕动:“她发什么?”
一字一句,说不上是愧疚还是什么心理作祟,这么多年过去,舒星却记得很清楚——“如果我变回你记忆里的那个人,没了束缚,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
郁溪无措端起桌上咖啡杯。
她喝不惯咖啡,此时却庆幸咖啡够苦,盖过她一阵鼻酸。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追着江依、缠着江依,执拗不肯放,这也导致了她内心带着惶惶的自卑,又因着本性冲动,做了不少伤人伤己的事。
却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江依早已主动向她迈出了第一步。
只是。
郁溪又喝了口咖啡,苦涩腻在舌尖。
她被她的冲动制约,江依则摆不开叶行舟,她俩都受往事的桎梏,好像再怎么兜兜转转,也只有走向死局。
舒星看样子快要哭出来:“你能原谅我么?”
郁溪长出一口气:“算了,这些事别再提了。”
舒星揉揉眼,带着眼尾的红,强挤出一抹笑意:“别说你,我都很讨厌我自己,想不到自己是这种人,只是……”
她带着泫然欲泣的哭腔,又染着故作坚强的笑意,头埋下去:“我真的很喜欢你。”
像挤出一句多年来埋藏心底的话,真心似黏在植物根系上的土壤。
郁溪跟着埋头,掩藏心底微微的震撼。
她和江依这么多年,之间到底隔着茫茫不可追的往事,隔着叶行舟。
她也值得被另一个人这样深刻的惦念十年、完整的喜欢十年么?
舒星不停拿纸巾压着眼角,不再说的出话。
倒是郁溪先开口:“别把眼睛揉肿了,待会儿个展上不好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
******
相较于国内同期的年轻画家,舒星的画展很有排面。
门口安保制度严格,必须持邀请函才能入内,各界名流,衣香鬓影。
郁溪跟着她进去,扫视:“这次安保怎么这么严,有名人?”
舒星安抚她:“放心,叶总还在医院,这次我没邀请她。”
言外之意,江依这次也不会来。
郁溪抿嘴不接话,舒星贴心的转个话题:“保障名流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次个展我要发布一幅作品,不想不相关的人入场看到。”
郁溪想起微博上管中窥豹的色块:“就是那一幅吧?”
舒星眸子闪亮:“对,原来你看到了啊。”
那样的光彩,好像她是真心热爱着绘画。
郁溪点头:“在微博上刷到了,有点好奇,好像跟你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
以前舒星用色清雅,这次却格外浓烈。
舒星道:“花了点心思,做了点改变。”
“那为什么不想更多人看到?”
“我不贪心。”舒星浅笑:“画这东西,给能理解、能欣赏的人看就好了,更多不相关的人看到,不过多些口舌。”
这时有人唤:“小星。”
舒星扭头去看,脸上笑容终于明朗起来,拉着个年轻女孩到郁溪身边介绍:“这是我闺蜜。”
郁溪淡淡点头。
女孩笑道:“郁工程师吧?早不知听小星提你多少次了。”
舒星带着羞,直捅她胳膊。
郁溪注视她的样子忍不住想:自己在江依面前也是这样么?
千回百转,患得患失。
女孩叫舒星:“大画家,这次个展开完你该一炮而红了,还叫得动你陪我去洗手间么?”
舒星轻拍她:“别笑话我了。”又挽起她胳膊:“走吧。”
郁溪默默望着展馆最深处的墙上,挂着红丝绒遮盖的画框,那便是舒星即将发布的大作。
她走过去,立于墙前。
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踱步过来:“你喜欢画?”
郁溪望他一眼。
现在她也能判断出,老者身上低调不惹眼的衣着,反而是最高的矜贵。莫名让她想起一个人——江依回邶城后,第一个赶来献花的温涵空。
追溯起来,江依身边围绕的一直都是这些人,叶行舟、温涵空,与她的随性外套加牛仔裤那么不一样。
瞥见老者打量的目光,郁溪淡道:“我不喜欢画。”
老者却像是满意这答案,点点头,兀自走开去。
郁溪不知这老者是何人,为何来与她搭话?是看她与今日来画展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么?
此时,洗手间。
舒星闺蜜锁上门,一边补妆,一边对舒星压低声音笑道:“我觉得你这人也挺厉害的,世界上还真没有你要不到的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你到底还是要把小狼狗搞到手了。”
舒星笑得乖巧,那份乖巧却像罩在她脸上的面具,眼底透出蓬勃的欲望。
她站在窗口透进的光里,干净得像个天使,手指却抵着盥洗台的暗纹摩挲,陷入一片阴影。
她内心充斥着一股奇异的满足。
展厅里挂着的画,将把她推上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而展厅里站着的郁溪,离开了江依走到她身边。
这两件事物都与她家庭无关,是她自己筹谋许久,好不容易得到手的。
她笑挽住闺蜜的手:“好了,够美了,我们回展厅去吧。”
她迫不及待,去收割自己的胜利果实。
回到展厅,却发现郁溪不在原处,她心里一慌:难道郁溪又走了?
视线游走,却发现郁溪立于她那幅压轴画作前,头微仰,拉出颈间锋利线条,还似当年野蛮生长、带着少年气的少女,挺拔得像棵树。
舒星走到她身边:“你难得对画感兴趣。”
郁溪扭头:“这幅作品,什么时候揭晓?”
舒星望着她笑,像是独给她一份温柔许诺:“现在。”
作者有话说:
别慌,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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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柔柔润润的吻
画展主持人收到指令, 笑容满面步上前来。
郁溪轻瞟身边的舒星,一手轻拽红色丝绒布,眼底闪着异样兴奋的光。
同她一起拽着丝绒布另端的是一位白须老者, 郁溪对他样子有点印象。江依爱画, 但因她不喜欢不怎么与她多谈, 但偶尔江依浏览新闻时,她多少会瞥到两眼。
白须老者是位著名画家,年事高后作品少了, 却因泰斗级的身份, 对其他画作的评论一言九鼎。
舒星悄悄打量,知道自己新作如得到他肯定, 将来她在国内画界的发展, 将会如日中天。
主持人:“那么现在, 让我们迎来最期待的时刻——”
老者对舒星颔首,与她一起轻掀丝绒布,郁溪几乎是下意识的撇开眼。
那浓烈冲撞的色调,几乎像横冲直撞的卡车闯入她眼底, 传来一阵剧烈刺痛。
让她想起并不快乐的童年。
她妈并非所有时候都是疯的, 有时也会在那间低矮瓦屋里画画, 春天或秋天的时候, 外面是淡雅的绿, 连绵的雨,连这破败的小村也被拖入无边的温柔。
小小郁溪在门边偷瞧, 光透过天井洒进来, 那女人穿白裙的背影美得惊人, 在虚虚光晕里也透着温柔, 郁溪被这样的场面蛊惑, 鼓起勇气进去:“妈妈……”
却被女人一把推倒在地,转眼瞪她,眼底是炽烈又疯狂的光:“哪来的野种?连你也要破坏我的画?”
郁溪有次摔得狼狈,头撞在柜角,一阵暖意涌来,那时她已知道那是血,顺着额角淌过,沾染她睫毛,让她半边世界变为赤红,连带着画板上那本就浓烈的撞色,看起来更加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