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溪默默看着,直到贺其楠站到她身边默默流泪:“呜呜呜演得太好了!”
郁溪:“……你也不至于哭啊。”
这又不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场景。
贺其楠哽咽着:“呜呜呜我哭是因为我饿!”
郁溪按了下太阳穴:“还减肥呢?你倒是去吃点啊。”
贺其楠:“呜呜呜江依姐演这么棒我不能给她拖后腿,等演完你我就不减了,呜呜呜都怪你那么瘦,胸前跟平板似的。”
郁溪:“关你什么事!”
虽然昨晚任性说希望江依只她一个人能看,其实理智回来,她又实在喜欢看聚光灯下的江依。
自信,充盈,光芒四射。她是天生的演员,镜头给她无上宠爱。
想起求婚时江依温声应她的话语:“我们最高处见。”心里胀满满的。
忽闻一声低喝:“别拍了!”
显然不是导演,导演都是带着感动喊“卡”,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贺章带着一行人过来,点点江依:“她的戏先别拍了。”
陈文寻赶紧跟过来:“老贺,你别急……”
贺其楠上前:“怎么了?”
“你站一边,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贺章手一指,对贺其楠少见的严厉。
郁溪见江依也一脸茫然,心砰砰乱跳起来,直觉这事跟昨晚上线的电影有关。
她把贺其楠拉到墙角,低声:“手机拿出来。”
贺其楠哆哆嗦嗦掏出,被她抢过,指尖发颤在搜索框打上江依名字。
满屏的关键词,让这颤意没消融反而更甚。
贺其楠睁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媚男”,“物化女性”,“女性耻辱”,“滚出娱乐圈”。
好多截图,都是江依在电影里那身戏服,紧身皮衣身段妖娆,踩着高筒皮靴,前期武器是插在吊袜带里的双刀,后期变成绕在腰间的皮鞭。
这身造型昨晚引来“又A又飒”的满屏尖叫,全没想到,评论怎么一上午间变了方向。
这时贺其楠的手机响,居然是孟辰辰。
接起,按扬声器:“郁溪跟我在一块儿呢。”
孟辰辰义愤填膺:“网上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呢!这网大分明有内核的啊!女性信任女性、女性帮助女性啊!”
贺其楠:“在网上乱带节奏的人到底有没有看过这电影?”
她俩在电话里同仇敌忾,想到说江依“媚男”、“舔”的那些话语,一时又觉得找不出好的辩驳。
都是一吵架就忍不住飙泪的那种人,这会儿一起呜呜呜哭上了。
郁溪沉着脸:“别哭。”
又叫贺其楠:“你去陪着江依。”
自己大步流星往外走。
“哎你去哪?”
郁溪不答她。
制服都没换,套了件外套戴上口罩,打了辆车。
司机瞟着那身藏蓝的航天院制服,又瞟到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总觉得就是现在正当红的郁工本人,可车内的低气压让他失去搭话勇气。
郁溪下车时,冷眼望着眼前耸立的高楼,反射着临近正午的阳光,像一只巨大的玻璃麒麟。
她冷着脸走进去,没有门禁卡被保安拦下。
理都不理,直接单手撑着越过门禁系统,系统报警鸣笛,保安慌了:“你怎么硬闯?”
她已大步走到电梯,照楼层提示按下“总裁办公室”所在的一层。
身后追着她的保安,在对讲机收到提示:“没事,叶总说让她上来。”
郁溪在轿厢里低头看自己的手,那股颤意来自涌上大脑的血,一路过来非但没冷静,怒气反而越攒越多,不断发酵。
贺其楠一句“带节奏”提醒了她。
事情发酵得太快,和当年江依涉药那事一样,透出一股人为操纵的味道。
她猛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叶行舟坐在办公椅上瞧她:“我就猜到你……”
她手里盘着两个文玩核桃,办公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只貔貅,形制有点像玉玺,配上她阴郁的神情,让她有点像个暴君。
这里是她的律政和商业帝国,衬着她的权势熏天。
然而嘴里那句话还没说完,郁溪已两步跨到她桌边,揪起她衣领,一拳抡下去:“是不是你?”
叶行舟踉跄两步仰躺在地,郁溪被她带着倒下,直接跨坐在她身上,再次揪起衣领:“是不是你?
文玩核桃狼狈滚落于柔软地毯,叶行舟扭头看了眼,还是一脸冷笑。
郁溪喘着粗气起身:“不是你。”
叶行舟:“蠢得很。”
她虽阴郁,却是个敢做敢认的人,此刻坦然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郁溪大跨步离开,听到动静赶来的助理瞧见躺倒在地的叶行舟,吓了一跳,却在叶行舟的眼神示意下没有去拦。
郁溪打车回航天院,远远看见贺其楠陪着江依,径直过去:“我先带你回家。”
却被贺章叫住:“来我办公室。”
语气甚至比刚才叫停江依拍戏时更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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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溪站在副院长办公室,背着手,还是那副浑不吝的劲头。
“如果问我对江依那件事的意见,我的意见是,不理会无意义的网暴,继续拍下去。”
“好好好,你尽可以命令我。”贺章脸上带着冷意:“我问你,你家到底什么背景?”
郁溪一愣:“什么意思?”
她家什么背景?一个一穷二白的早逝外婆,一个投河自尽的疯子妈妈,小镇里的舅妈舅舅不管她死活,连大学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挣出。
贺章直接把手机扔给她:“好大的本事,这样的热搜,五分钟内撤得干干净净。”
视频截图里是郁溪刚才冲进叶行舟办公室打人的一幕,虽然戴着口罩,外套下的藏蓝航天院制服却让她的身份不难推断。
贺章又道:“撤也没用,领导已经看到了,影响恶劣,你先休假一段时间。”
郁溪抿唇,研究项目已到吃劲的时候,她哪能休假。
“你这副表情也没用,你家到底什么背景?真够厉害的话,直接找上面的人去。”
郁溪摇头:“没背景。”
她其实能在脑中大致还原这件事——应该是嘉宁集团某员工把这视频截图发到了网上,很快被叶行舟发现,撤了热搜。
当然不是为了郁溪前途,多半还是为了自己面子。
郁溪从贺章办公室退出去,陈文寻等在一旁,实在没忍住一掌轻拍在郁溪后脑上:“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郁溪默默走回片场,立于江依身边,动动嘴唇,不知如何开口,这时剧组副导拿着手机过来:“江老师,有人找。”
这是剧组在航天院拍戏时用来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手机,签了保密协议。
“谢谢。”江依接过:“什么,她被打了?”
郁溪站在一旁手插着口袋,心想:果然叶行舟想找江依的话,无论怎样都能找到。
江依问:“被谁打了?”
全没想到身边的郁溪说:“我打的。”
她睨郁溪一眼,脸上神情不辨别喜怒,交还手机后,匆匆往片场外走去。
郁溪低头拦在她身前:“你去哪?”嘴角挑起嘲讽弧度:“去看她?”
江依直视她双眸:“对,她进医院了,我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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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溪换了制服、交了工作证,走出航天院,默默坐到路边一张长椅上。
没想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从前只觉得草木春荣,空气里都带着复苏的香,恋人在侧,前途大好。
现在坐在这里,却觉得枝头碧意不够,仍然透出枯败。
她终是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
不想回江依的出租屋,航天院宿舍也没法再住,她无处可去,索性去酒店开个房间。
仰面躺倒在床,后脑压着手臂,想象江依去医院探病、和叶行舟相处的模样。
越发烦躁起来,枕头压着头,也无法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摒除出去。
这样过了三天,江依一次也没联系过她。
她没法做饭,不想社交,窝在酒店吃泡面,悲哀的发现自己一点兴趣爱好也没有。
她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只充斥两件事——航天,和江依。倏然之间,她好像同时失去了。
无聊到去翻微博,却不敢搜索江依的任何消息。
现在遭遇的事,叶行舟应该会帮她处理吧。
倒是刷到同城的另一则新闻,一位国内新锐画家即将举办个展,预告图片很独特,只见斑斓色块,好像某幅画作的冰山一角。
这时手机震一下,郁溪心里砰砰两跳,赶忙凝眸去看——
不是她想象中的人发来消息,竟是好久没联系的舒星:“明天是对我很重要的一场个展,有兴趣来看么?”
郁溪没回,五分钟后,舒星又发来:“如果你有空,明天个展前,我想找你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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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溪说不上自己是带着什么心情,去赴了舒星的约。
她总想起舒星送给她的那个相框,嵌着祝镇山上摘来的不知名小黄花,曾被舒星戴在她耳旁,后来摆在大学宿舍桌上看着也干净,像来自那个盛夏的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