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离开一边还在对郁溪不满,低声叨咕:“真是的,这什么学习能力,上学时成绩应该很差吧……”
郁溪:……
她借着走廊灯光翻了几页小说,那些“巧舌如簧”的关键词令人脸红心跳,郁溪越看越皱眉——她觉得她没执行错啊?
把小说卷一卷放进风衣口袋,郁溪一脸沉思的走回病房。
江依手上打着点滴,扭头看她:“护士找你干嘛?”
“没什么。”郁溪走回她对面空着的那张病床坐下:“饿不饿?你一天没吃东西吧。”
江依摇头:“吃不下。”
郁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
心情跌宕,是该吃点甜的。
江依循着她扭开包装纸的声音瞥了眼,微微不满:“我给你的,你揣到现在没吃?”
“不是。”郁溪解释:“吃了,这是我自己后来又买的。”
江依拖着尾音“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郁溪不自在起来:“怎么,我不能买么?”
江依说:“不是不能,只不过我从你十七岁就发现了,你没那么爱吃甜食。”
郁溪埋着头,鞋尖一下一下的轻蹭地面。
不知是岁月为江依赋予了过人的观察力,还是江依天生就太聪明。
又或者,一个从郁溪十七岁就存在于她心里的念头又冒出来——这女人根本是妖精。
妖精问:“你干嘛去买你没那么爱吃的糖?”
“就,随便一买。”
妖精不放过她:“是吗?”
“说谎是坏小孩儿,坏小孩儿以后没糖吃。”
郁溪本能反驳:“我本来也……”
江依在柔和灯光下扭头看着她,不知是刚才那一吻的效力,还是输液的药效,这会儿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终于透了点血色,像让春风都忍不住止息的桃花瓣,又带着一点未散干净的残雪,叙述淡淡哀伤。
即便郁溪跟江依这么熟了,她常常还是觉得江依美得不可直视,挪开眼,盯着床头柜脚。
被这样的江依看穿或揶揄,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别别扭扭说实话:“因为,你给我两次糖。”
江依又“哦”一声:“我给过你两次,你就要买?你是喜欢糖呢,还是……”
郁溪的肩膀僵了僵。
老实说,无数人说过她像刚直不阿的小白杨,尤其她导师陈文寻,天天吐槽不知她这个木头脑袋谈起恋爱会是怎么样。
她直愣,别扭,不会说软乎的话,吃软不吃硬。
若是被其他人这样步步紧逼,她不知要冒多大火气,偏偏江依声音里那抹温柔和脆弱,像她最吃的那味鱼饵,吸引她主动去咬钩。
她终于把手指在风衣口袋里蜷了两蜷,老实吐露:“不是喜欢糖,是喜欢你。”
江依终于笑一声。
这小孩儿擅打直球,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把“爱她”挂在嘴边,可她说出口的“我爱你”更像不留退路的诺言,真要她柔柔软软谈起恋爱、说起那些暗藏心思的喜欢,她又比谁都害羞。
就很可爱,抚平叶行舟突然出现残留的焦灼。
江依柔声唤她:“过来。”
她掀开被子一角,郁溪犹豫了下,脱了风衣外套,小心钻进去,轻轻揽住江依。
她手里还执着握着那颗大白兔:“吃不吃?”
“吃是可以吃。”江依受到了抚慰:“喂我。”
轻翕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郁溪小心把包装纸拿掉,递到江依唇边。
江依不张嘴,她拿着糖碰两碰。
江依微微叹口气:“这么又冷又硬的,怎么好消化呢?”
“是你要我喂你的。”郁溪怕她一天不吃东西低血糖,发起急来:“怎么反悔……”
话没说完,“唔”一声。
江依没输液的那只手接过糖,塞进她嘴里,然后一个温煦的吻贴过来。
像柳叶,像春风,像小猫爪心最柔软的那一块。
郁溪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溶解,变成软乎乎一片。
她感恩江依需要她,需要她的拥抱、体温、和吻,来抵御过往带着寒意的阴影。
糖在她嘴里含了一会儿,又被江依的舌头勾过去。
表面温润的化开后,甜味弥散,还带着江依舌尖的清香味道。接着又被江依推过来,连带着她的舌头也挤进来,那股清香的味道就更明显。
一颗大白兔一点点化得更开,不停在两人舌尖游移,又被紧缠在一起的舌尖挤开,掉到她或她的口腔里。
直到终于一点也不剩了。
郁溪带着一背的汗,抿抿唇,后知后觉领悟着接吻的奥义。
江依眼底水光潋滟,却忍不住浅浅打个哈欠。
她从昨晚开始就没睡了,刚才叶行舟的突然出现又太耗精力,这时药效让那个疼痛退潮,身体的困倦是本能。
郁溪替她掩好被子:“你睡会儿,我帮你看着。”
江依眼皮微耷:“我以为我今晚不会睡得着。”
其实要郁溪说接下来这些话,她是不好意思的。
可在了解江依的全部过往后,心疼战胜了害羞,她抚抚江依额角,声音压低:
“你放心睡,我守着你。”
江依没声响,让郁溪耳朵发烫的反思自己的话是否太土味,又听闻江依的呼吸和缓平稳起来。
江依睡着了。
郁溪替她又把被子掖了掖,望着江依的侧颜。
曾经十七岁只能躲在背后悄悄仰望的人,现在就静静躺在她身边。
睡吧,弥补那些你失去睡眠的愧疚的夜。
我会一直这样守着你,一遍遍让你明白不是你的错。
夜深了,病房里只有输液点滴轻不可闻的声音。
郁溪一秒都没阖眼,盯着那药瓶,直到药快没了,她轻手轻脚起身,去护士站:“要拔针了。”
拔针时又一直在旁边盯着:“你轻点。”
“不是。”护士睨她:“拔针又不疼。”
“总之你轻点。”
护士拿着药瓶出去,压低声交代:“观察下她的状态,到明早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江依缓缓睁眼。
“吵醒你了?”郁溪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睡乱的头发,触手才发现:“怎么出这么多汗?”
现在已是秋天,早过了闷热的季节。
江依难以名状的笑了下。
郁溪掀开被子,重新睡到她身边:“还痛?”
江依摇头:“这药挺有用的,不痛了。”
可她也没阖眼,长长的睫毛翕动着,望着天花板一角。
郁溪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裂开的墙皮,旁边灰扑扑一片也许是蛛网。
郁溪轻声问:“做梦了?”
“嗯。”
江依的声音像是隔着时光琥珀透过来,闷闷的,若不是对着郁溪,她可能永远也不愿讲起曾经的经历。
郁溪也不用问,就知道她梦里有什么。
她默了下,语文从来不是她最擅长的学科,而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自己的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去安慰。
情急之下出口的话是:“那个。”
“你想……要我么?”
江依明显愣了下,眨两下眼,才反应过来郁溪嘴里的“要”是什么意思。
江依问:“为什么?”
郁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脖子根都在发烫,扭脸转向一边:“不想就算了,当我没说。”
江依柔柔贴过来亲了下她耳垂,没有进一步动作。
郁溪反而急了,翻身到江依身上:“不要想了。”
“不要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压低的声音急吼吼的,黑暗中抓住江依的手往自己身前探索:“你要我吧。”
江依的手那么凉,可郁溪年轻的身体滚烫。
她之前就察觉出欲念像一片春天的藤,与她的相遇唤活了江依的一切欲念,是那些吃、笑、爱的欲念,带着江依活过来。
她愿用这片春藤缠住江依,在往事的泥沼卷土重来时把江依拖出来,不交还,把自己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她急切的去吻江依,带着江依的手按过去。
江依轻轻推她:“你想好了?”
若要分的话,郁溪肯定是主动进攻那一方,江依能想象这样的承受,会让郁溪有多紧张和不自在。
可郁溪带着灼热的温度再次贴过来:“想好了,姐姐。”
江依抿唇。
“等一下。”她低声安抚:“我先去洗手。”
郁溪跟到洗手间,从背后拥住江依,下巴蹭在毛茸茸的毛衣上,她在昏黄灯光下帮江依洗手,看光晕在江依贝壳般的手指上泛起,泡沫在两人同样纤细的指间流淌,暧昧纠缠,带着滑腻。
回到床边,郁溪小心扶江依躺好。
她俯身看着江依,江依贴在她耳边问:“刚才叫我什么?”
“再叫一声。”
“姐姐。”
她为了搞科研时有更好的精力,日常跟着航天员做一些体能训练,小腹平坦,有紧致的肌肉线条,此时却放软了姿态,任由江依入侵。
江依偏头吻她耳朵。
跟她那种直愣愣的吻很不一样,江依把她的耳垂含进嘴里包着,湿漉漉的,温润润的,舌尖顺着耳廓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