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两人集体一愣,各自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幸灾乐祸,钱心一翻身爬起来,叫了声妈。
彭十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在卫生间门口站了十几秒,床上两大男人动手动脚的谁也没看见她,那些看似随便意味却亲密的肢体碰触让她觉得碍眼,他们说的话也像地下党接头似的,让她完全听不懂,不过神情她还是会看的。
在她看来,除非陈西安变个性别,否则他们没有般配的可能,然而就算不般配,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很自然,有话聊,鸡毛蒜皮也是趣事。
前些年有阵子钱心一抵触相亲,彭十香赶鸭子上架的跟着去盯过,那种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沉默寡言让她急得恨不得掰开他的嘴往里塞点台词,可是钱心一不争气。她其实明白,在索取方面,儿子是一个很被动的人。
她一直希望他能在对象面前侃侃而谈,如今她看到了,却因为陈西安的性别而更加忧愁,可她的儿子这么高兴,彭十香忽然不知道自己盼得是什么了。
人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满足,一个诉求的实现必定伴随着下一个愿望的到来,消极的说,就是贪得无厌。
彭十香茫然的甩掉筷子上的水珠,情绪低落的说:“吃饭吧,都凉了。”
钱心一把小马扎挪到床边,让他妈坐椅子,他有意隔开两人,可陈西安还是成了孤家寡人,他坐得高吃得少,看着底下两人的小互动,心里觉得他出头的日子不远了。
钱心一挑食的毛病已经改掉了许多,他头也不抬的把切碎的洋葱扒进嘴里,彭十香不说惊呆,却是真的惊讶,她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吃了半碗,终于没忍住提了一句:“……菜里头,有洋葱。”
钱心一把饭咽下去,作为一个从不承认自己挑食的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有,怎么……哦洋葱啊,血泪史。”
他不礼貌的用筷子指着陈西安,说:“他祸害我,我们换着掌勺,我弄的都是他爱吃的,他弄的全是我不吃的。”
陈西安事不关己的喝了口汤:“你少来。”
彭十香连忙把他指着人的筷子掰开,小声的指责:“没家教,瞎指什么!”
钱心一于是把筷子摆到盒饭上,想起那段一个桌上四个菜、没有一个能下筷的日子特别不堪回首,他跟彭十香控诉了半天,结果没有得到娘家人应有的愤愤不平,反而是他妈古怪的盯着陈西安看了一眼。
陈西安有所察觉似的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后者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吃完饭钱心一打算把她送回自己的房子,家里虽然有阵子没收拾了,不过他觉得她应该不愿意去陈西安的住处落脚。
彭十香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在停车场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她忽然心血来潮的说:“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吧。”
钱心一愣了一下,立刻去看她的表情,结果没看出喜怒来,他拿不准她心里在琢磨什么。一路都是沉默,她心事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钱心一干脆一门心思的开车。
他轻车熟路的将母亲带进公寓,陈西安的房子是新建住宅,装修比他买的那个老小区房看着高档不少,他打开门摁亮大灯,屋里的一切登时映入眼帘。
彭十香在玄关口愣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传统的男主外观念,目睹这里之前,以为他们过日子就是两个钱心一,加起来只会更加乱糟糟,然而事实证明,陈西安的家比她自己在B市的屋里收拾得还干净。
以她对钱心一二十多年的了解,他是没这份耐心和本事的。
她看见和了解到的一切都表明,陈西安的条件比她儿子好,她还听说他来自书香门第,父母双方都是科学家,要是换成正常的性别,就是她们高攀了。
那他和钱心一在一起,除了人没什么值得他图的……彭十香心里陡然一惊,莫名蹿出个她想都没想过的念头:钱心一有的他有,没有的他也有,那他喜欢的是钱心一的什么?
钱心一不知道他妈在思考哲学问题,他进了屋子就开始转悠,先给他妈烧了壶水,欢迎她莅临检察,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卫生间,把从宾馆带回来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去卧室刨衣服。
后天他就要去A市参加二次投标,根据迈尔斯的口风,这次跟上次不同,将现场出结果,出完就散,绝不黑幕,他也不知道要待几天,这也是他只能让他妈过来的原因。
第114章
为了不让母亲有“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错觉,钱心一当天夜里没回医院旁边的宾馆。
家里积了层薄灰,要是他自己肯定就视而不见了,撑死换个床单被罩,以后哪里要用再擦哪里,可是彭十香勤快,她寻到一块旧毛巾,大晚上的满屋子扫荡,钱心一只能跟着打酱油。
他觉得她肯定是在陈西安家里受了刺激,几番感觉她像是要张嘴问话,结果她又什么都没说,浪费了他不少心机和眼神。
他是个直肠子,差点就忍不住要问她到底想说什么了,结果陈西安心有灵犀的给他打来电话,瞎扯一通把这茬给扯忘了。
钱心一接通了,听见陈西安在那边问他:“到家了吗?”
他左手按着抹布还在茶几上乱抹:“刚突袭完你家回来。”
陈西安行端品正,并没有受到惊吓:“突袭的结果怎么样?”
“突袭的结果就是我九点钟到家,本来该洗洗睡,结果现在还在如火如荼的搞大扫除,”钱心一愤慨完,话风一转:“不过我看她那个表情,心里应该是给你的贤惠打了满分。”
陈西安不无得意的说:“那你完蛋了,你妈很快就要倒戈了。”
钱心一笑他天真:“别high了,我妈特别倔强一妇女,你定个三五年计划,慢慢熬吧。”
陈西安不跟他闹了,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还愿意做出一点妥协。
钱心一能感觉到他的诚恳发自内心,他对谁要求都不高,唯独除了自己,理智的心是一柄锋利的刀,会让用它的人手上流血,陈西安就是这种人。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路的砥砺,让他身上有种理性的气质光辉,钱心一喜欢安全,所以也喜欢他。
钱心一眼里带笑,嘴上却胡说:“不好不行呐,倔强的妇女在厨房里刷砂锅,是不是很激动人心?”
“是,”接着陈西安犀利的戳穿了他:“我不记得你家的厨房里有砂锅,我估计你更不记得。”
钱心一笑得东倒西歪:“闭嘴!我回来路上买的。”
其实他没买,彭十香也没锅可刷,不过说到这里他倒是想起来,明天该起早去菜市场买一个。
“行不说,”陈西安言行不一的笑道:“你勤快点,不然你妈跟我呆几天,肯定就觉得你懒得没法要了。”
“你个病号能干什么诶,”钱心一不屑一顾的举例子:“一天削100个苹果?还是……把碗舔得比洗的都干净?”
陈西安有点受不了后面那句:“除了吃,我还可以学习,谢谢。”
钱心一想起他是个处女座,登时笑炸了:“哈哈哈对了,我昨天就准备问结果忘了,你这几天写写画画的,我瞅一眼你还故意翻个面,小气巴拉的,K组又接了个金融城啊?”
别墅目前还只有一个轮廓,要是不成型就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因为没有人会送半个戒指,陈西安不说是也不否认,笑了笑把他给误导了。
钱心一真信了,又有点啧啧称奇,心想维克看着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居然拉得一手好皮条,迈尔斯整天正经八百,却总是落后他一步。
彭十香竖着耳朵在整理鞋柜,听他插科打诨,觉得他真是恋爱了,这种没营养的话简直是一箩筐。
钱心一说他今天就在家里陪他妈了,让陈西安早点睡觉,挂了之后他把彭十香手里的鞋盒子拿走放回去,催她去洗澡。
他定了个买砂锅的闹钟,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不过还是没有他妈早,带孩子的人起得不会太晚。他绕了一圈发现家里没人,下楼去菜市场的半路上碰到了往回走的她,提着一堆塑料袋,水芹菜的叶子露在外面,看着很新鲜。
钱心一笑着叫了她一声,替她提了东西,又让她走了返程路,帮忙选了个传说中烧了不会炸的砂锅,他一板一眼的听她言传身教,听完也没看出两口锅有任何区别。
蒸包子馒头时间都来不及,早餐就摊了蛋饼,钱心一提着饼和菜粥去给陈西安送早饭,他妈则留在家里收拾砂锅和排骨。
他去的路上看见太阳在云层里露了个金边,染出一片绚烂的色彩,昭告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病房里吵,陈西安夜里没睡好,钱心一去的时候他才刚醒来,睡眼惺忪的躺着,被子四个角平平整整,仿佛一夜没翻过身。
他今天就可以下地了。
钱心一放下保温盒,把冻得冰凉的手杵进被窝,被陈西安摸索过来抓住,拉倒腋窝下夹了起来。他把下巴杵在被子上,止不住的有点开心:“我看天儿不错,一会儿温度上来了,我拉你出去遛遛。”
“说人话,”陈西安隔着衣服感觉他手指还是凉,暂时就没打算起来:“是陪我出去走走。”
钱心一不识好歹的在被子里推他:“去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