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常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拾安的进攻在她面前就是无效的?”
“可以这么说。”
“这个球又被蒋云丽守住了!”
“蒋云丽一鼓作气, 再下一分, 9:11率先来到赛点!”
“下半场谢拾安必须要做调整了,再这么打下去, 这场比赛多半有点悬。”
谢拾安走回到休息区, 她的队友们虽然都没比赛了,但也都来到了现场观赛, 给她加油打气。
“拾安, 加油啊, 别怕她,干就完了。”
“拾安,在我心里,你就是咱们滨海队最强的。”
“拾安,尹佳怡都打过了,蒋云丽也一定可以的。”
简常念也期盼地看着她。
“拾安,我和语初姐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严新远也把手放上了她的肩膀。
“你不要怕,今天这场比赛赢了有人会说你不尊重前辈,输了也会有人骂新人就是不行,但你只需要知道,你在尽全力打好每一场比赛就行了。”
“如果你想登上更高的舞台,那么不管是尹佳怡也好,蒋云丽也罢,都是你必须迈过去的坎。”
“去吧,发挥你自己的优势,她经验丰富,你就出其不意,我能教给你的,也就是这些了。”
虽然不是团体赛,简常念还是像往常一样伸出了手,队友们一双双手复又叠了上来。
大家都看着谢拾安。
少年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也把右手放了上去。
“加油!加油!加油!”
三声之后,各自散开。
她复又拿起了球拍,走上了赛场,蓝白色队服后的“滨海省队”四个字是那么耀眼醒目。
在队医为蒋云丽做针灸的时候,她拿毛巾搭在了脑袋上,隐忍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痛哼。
教练站在她身旁,心疼得不行,急得团团转。
“你说你,都这样了,还要打!你可真是要急死我呀!这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蒋云丽喘了几口气,一把拉下罩在脑袋上已经湿透的毛巾,扔在了座椅上。
“教练,您知道的,其实我也在找一个契机,或者说是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手,来作为我的谢幕之战,这个人我想不是尹佳怡,也不是金南智,而是——”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对面的谢拾安。
谢拾安也在定定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战意汹涌。
蒋云丽复又拿起球拍上了场。
下半场的比赛正式开始。
“你调整好了吗?下半场要是再输给我,这场我可就赢了啊。”蒋云丽笑道。
谢拾安挑了挑眉头,接发球。
“我觉得比起我的状态,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
“你没听说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吗?”面对她凌厉的攻势,蒋云丽咬着牙,把球给人挑了回去。
解说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这两个人在以球会友,惺惺相惜的感觉。”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谢拾安蒋云丽,赛场上不打不相识,倒也是一段佳话了。”
说笑归说笑,比赛依旧在紧张地进行中。
坐在书桌前的周沐咬着笔杆,紧张地盯着手机,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就错过了什么。
“14:14”
“14:15”
“15:15”
“16:16”
“比分咬的很紧啊。”
每一下的挥拍对于蒋云丽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她不得不咬着牙,舌尖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忍受着身体各个部位的酸痛,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让她支撑着完成一次起跳杀球。
谢拾安也从不肯放弃,她的动作一次次被看穿,她就一次次发起新的进攻,不断地去尝试新的可能,用尽所有去打破她的防守。
蒋云丽一次次摔倒,又咬着牙,一次次站了起来。
为她们加油助威的声音从不曾停过,现场有不少观众都用手捂住了嘴,热泪盈眶。
“蒋云丽——”
“加油!!!”
“谢拾安——”
“加油!!!”
19:20
蒋云丽暂时落后一分。
最后一个球了。
谢拾安高高扬起了手臂,羽毛球在半空中飞速旋转着,过去和未来在同一个时空交汇。
在她的身上,蒋云丽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第一次站在赛场的时候,也是像她这般大的年纪,这样无知无畏,意气风发。
那是属于她最好的时代。
时间悄无声息拨动着它的齿轮,什么世界冠军荣誉,终归是要落幕的。
好在一个时代结束了,下一个时代总会来临。
没有一个职业选手永远处在巅峰,但总有人不断地攀上高峰。
蒋云丽唇角噙着笑意,看着迎面袭来的羽毛球不躲不避,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奋力还击。
现场观众都站了起来。
周沐紧张地掐着大腿。
球离网越来越近了。
两米。
一米。
五十厘米。
四十厘米。
三十厘米。
……
眼看着就要搓过了网,这个球并没有受到蒋云丽完整的发力,还是像流星一样坠落了下来。
白色的鸿羽那么美丽,绚烂又短暂,就像她燃烧了所有青春,奋力打的这一场比赛一样。
蒋云丽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全场寂静。
赢了比赛的谢拾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举手向观众示意,而是第一时间扔了球拍,掀网跑过去查看她的伤情。
“前辈,前辈,你没事吧!队医,队医呢!”
两支队伍的队医都跑了过来,把人扶上了轮椅,蒋云丽笑笑,拉住了她的手臂。
“没事,我就是……太累了,也该歇歇了,今天和你的这场比赛,我很尽兴,谢谢你。”
谢拾安怔在原地。
蒋云丽坐在轮椅上被教练绕过人群推走。
“走走,赶紧走,去医务室。”
解说看见现场导播传回来的画面,也有些感慨。
“老将和新人,过去与未来,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命题,蒋云丽虽然输了这一场比赛,但在她过去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比起什么奥运会世锦赛,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全国大赛罢了,希望你们永远记得她,是世界冠军,蒋云丽!”
“今天的蒋云丽值得我们所有人的掌声和鲜花,也祝愿她可以早日康复,重回赛场。”
“至于谢拾安,少年的路啊,还长着呢。”
赛后记者找到了谢拾安进行采访。
“今天对战蒋云丽有没有什么压力?或者说有没有想过,因为对方是老将,又有伤病,就手下留情什么的,因为我看你也输了一局嘛。”
这问题着实有些尖锐,但少年面对镜头,不躲不避,神情坦荡大方。
“有压力,但是不存在故意让球,因为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那请问你下一场将对战金南智有什么感想呢?”
记者追着她问,而谢拾安的心早就飞到了场外,她留意到四川队的一行人要准备离开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少年说罢转身就跑,身后的简常念等一众队友会意,帮她挡住了蜂蛹而至的媒体。
谢拾安总算是在走廊上追上了蒋云丽。
“前辈!”她叫住了她。
四川队的队员们都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你又来做什么?”
蒋云丽也转动着轮椅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吗?”
少年脱下了自己的队服外套,双手递了过去,微微低下头来。
“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蒋云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用牙齿拔开笔帽,在她的队服背后龙飞凤舞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听说你明天就要打金南智了,好好加油,不要给国羽丢人,还有,小心她的假动作。”
谢拾安一怔,蒋云丽这是在提点她呢。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少年捧着这队服,冲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前辈,谢谢您。”
***
在她们的比赛落幕的时候,乔语初的手术也步入了尾声,因为害怕麻醉药会影响兴奋剂检测的结果,最后缝合的时候她坚持没有让医生再打麻药,就这么硬生生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被四个人按着,咬着牙,浑身冷汗直冒,完成了伤口的缝合。
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虚脱了,面色惨白,无精打采。
金顺崎跟在旁边,忧心忡忡,又看了一眼她的检测报告,对护士吩咐道。
“回病房准备青霉素静脉滴注。”
闻言,乔语初抬了一下眸子,似是想开口,但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金顺崎明白她的意思。
“你放心,青霉素,不会影响兴奋剂检测,要给你的手术切口消消炎才行。”
乔语初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等把人推进病房,她空着的左手抓了一下他的袖子,眼睛看向了电视。
金顺崎把她的手轻轻塞进被窝里:“手术后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