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常念沉默。
“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孙倩低头看着她放在床边满是补丁的旧球鞋, 虽然简常念买了新鞋,但还舍不得穿, 一回宿舍就放起来了。
“一千块钱对于别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 真的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 有的时候,还能救命。”
简常念抿紧了唇角:“那也不能……打假赛吧。”
把这四个字说出口,她都觉得侮辱了自己心爱的羽毛球运动。
孙倩也知道那天的事确实是自己不对, 听她这么说, 眼眶立马红了,她长的其实蛮好看的, 是大众审美都会喜欢的那种瓜子脸, 大眼睛, 乖乖女的长相, 眼眶一红,很容易就让人起了怜惜之心。
“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赢,也很需要那笔钱,我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求你们的……”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也是真的为了想要继续打比赛才来到这里的。”
简常念生平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再加上她在训练的时候帮了自己,又给自己送巧克力的,任是铁石心肠,此刻都有些心软,赶紧扯纸巾给她。
“诶,你别哭啊……”
她话音未落,医务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严新远走了进来。
“哟,这是怎么了?”
见他来了,孙倩立马揩干了眼泪,站起身。
“严教练,没事,我和常念聊天呢,您找她肯定有事要说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就径直离开了医务室。
“诶,这就走啦?我也没什么事啊……”严新远还想挽留,人已经走远了,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严教练……”见严新远进来了,简常念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严新远一把按住了她,替她掖了掖被角。
“诶,别动,这针还没打完呢。”
简常念笑笑,这才又躺了下来。
“严教练,我是怎么回来的啊?”
她彻底晕过去之前只记得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醒来就躺在医务室了。
“是谢拾安背你回来的。”
“咳咳……”简常念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
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她。
严新远从桌上的热水壶里倒了杯水给她。
“为了救你啊,谢拾安还有乔语初,这次的成绩都是倒数,当然,还有你哈。”
这话说的简常念有些惭愧,但对谢拾安却有了那么一丝丝改观和歉意。
原来表面看上去那么高傲自私的人,也有这么善良柔软的一面。
“我改天一定好好谢谢她。”
严新远笑了笑:“她能跑回去救你我也没想到,只是小简啊——”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道。
“固然成绩重要,可身体更重要,以后像这种空腹参加训练的举动可不能再有了。”
简常念吐吐舌头:“知道了,严教练。”
“对了,你们刚才聊什么呢?”严新远想到刚刚进来时看见的那一幕,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关心每一个队员的身心健康,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就说起那天体育馆的那场比赛。”简常念把孙倩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严新远转述了一遍。
严新远叹了口气道:“关于她的家庭情况,她倒是没瞒你,和你半斤八两吧,确实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也因为这样,我虽然对她心存芥蒂,却还是让她进集训队了,我想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她自己了。”
“这样么……”简常念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看枕头边上放着的巧克力,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理。
“我知道了,严教练,作为队友,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严新远拍了拍她的肩膀:“交朋友这事啊,还得看缘分,我就是希望这段集训的日子,你们都能过的开心,充实,即使集训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了,以后想起来也能是一段难忘的时光。”
“行了,话说完了,本来想给你带点吃的,但看起来好像已经有人先给你了,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严新远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两个橘子放在桌子上。
简常念略微坐起身和他告别。
“严教练再见。”
***
简常念挂完水就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回到宿舍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也许是下午睡多了。
桌子上的闹钟时针走过了十二点,简常念睁眼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爬下床,拿了支球拍准备去训练室打会球,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都这个点了,训练室里灯火通明,竟然还有人在。
简常念有些好奇,会是谁呢?
她轻轻走过去,贴着门缝一看。
居然是……谢拾安!
偌大的场馆里只有她一个人,谢拾安的脚边落了一地的羽毛球,她似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不停挥着拍子练习发球,空荡荡的训练室里,只有球拍撞击羽毛球发出的砰砰声。
简常念瞪大了眸子。
自从上次在江北二中的体育馆里和她交过手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打球了,来了这几天也都是安排的最基础的体能、步法训练。
时隔那么久之后,再次看她打球,谢拾安的步法还是那么轻盈,像是在跳舞一样,可是挥拍的手臂却是那么有力,球拍拿在她手里,就像是拿了一把出鞘必取人性命的剑。
上次和她交手的时候只顾着想如何御敌了,她打球可真好看啊。
简常念在心里默默想着。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谢拾安手撑着膝盖,埋头喘着气,调整呼吸。
“我知道你在那,出来吧。”
“什……什么……她看见我了?”简常念呼吸都紧张了起来,扒着门缝一动不敢动。
谢拾安嗤笑了一声。
“看半天了吧,还不出来么。”
算了,反正她都发现了,自己早晚也是要跟她当面道谢的。
“我……”
简常念咽了咽口水,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
训练室里传来了另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
“哎呀呀,这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嘛?我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呀。”
谢拾安回过头去,朝她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你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有风,风会改变羽毛球飞行的轨迹,我的球落点总是离我预想的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乔语初回头一看,果然,她进来时的那扇小门洞开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谢拾安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蹲在地上去捡满地散落的羽毛球。
吓死我了。
简常念松了口气,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她把手从门把手上,轻轻挪了开来,又蹑手蹑脚地退回到了墙边,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乔语初问。
“你还生气吗?”
“没有。”谢拾安把一个羽毛球扔进框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拾安……”乔语初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谢拾安微微抬起头,乔语初的掌心里躺着一颗棒棒糖,熟悉的包装纸,是她喜欢的草莓味。
“从前你不开心了,我都是拿这个哄你,你每次吃完糖都会对我笑,现在还一样吗?”
谢拾安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只有这个邻居大姐姐最照顾她,她每次在外面受了欺负,都是乔语初哄她,安慰她,甚至替她去找那些小混混们理论。
这糖也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语初拿出来哄她的。
“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乔语初却还一直记得这事呢。
谢拾安把嗓音里的颤抖掩饰得很好。
“我早就不爱吃糖了……”
乔语初眼神暗了暗,笑容有些苦涩。
“是么,我以为你……”
不忍见她难过,谢拾安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好久没吃了。”
乔语初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撕开包装纸递给她。
“那快尝尝,我知道你爱吃这个,我妈上次说要寄东西给我的时候特意让她买了一起寄过来的。”
她这样把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对她好,照顾她,保护她,还怎么生的起气来。
谢拾安接过棒棒糖,舔了一口,确实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甜意稍稍驱散了一点心中的烦恼。
乔语初见她神色稍霁,故意蹬鼻子上脸。
“那你不生我气啦?”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即使吵架和好的也非常快,谢拾安别过脸去道:“如果你帮我把这些球都捡起来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乔语初叉腰,故意凶巴巴的。
“好哇,你自己干的好事,又让我给你当免费劳动力。”
谢拾安用羽毛球拍铲起一个球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框里。
“从小到大,你这样的事干的还少吗?”
“嘿——我怎么听出了一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呢?”
话是这么说,这满地的羽毛球,真要让她一个人收拾,还不得捡到后半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