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也不想再说什么,跟人点头示意之后,就打算离去了。
简常念追了几步,把人拦住,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她是在替自己,也是在替谢拾安追问。
“语初姐!为什么?!为什么要退役?!我当初刚进集训队的时候,成绩垫底,是你一直在鼓励我啊,陪我练球,要我别放弃,你忘了吗?!”
“还有拾安,她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你们说好了要一起拿冠军的啊,你说会见证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马上就要奥运会了,你这样,她该有多难过啊!”
少年红着眼眶,语气又急又快。
乔语初握住了她的肩膀,加重了语气道。
“常念,你冷静一点!正因为我把她当朋友,我才不能耽误她,只有彻底断了她的念头,她才能心无旁骛地打球,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凭她的水平还在滨海省队待着!”
简常念把人挣开。
“那也是因为她把你当朋友,她唯一的朋友,也不仅仅只是朋友而已,她不想离开你!”
她话说到最后,嗓音又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语初姐,你这样,她真的会伤心的……”
乔语初的手无力地从她肩上滑落了下来,颓唐道。
“我知道,可是……你要我怎么去回应她啊,我自己的生活也一团糟,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不像你们,还很年轻。”
“常念,这条路上,我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你……明白吗?”
简常念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她们的金顺崎,鼻头微酸。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拾安从来就不需要你的回应,她只是想默默陪在你身边就好,你有父母家人,有金医生,可是拾安,什么都没有了。”
“语初姐,体坛上也不是没有三十岁才获得世界冠军的运动员,你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再试试看呢,从我进集训队开始,就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提点我,我也……不想你离开。”
乔语初听到这里,也难掩心酸,霎时红了眼眶,可木已成舟,她们早已无法回到过去了。
“常念,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家里的房子我也已经卖了,这两天就准备搬家了,等去北京面签结束后,我就带着妈妈出国看病,这张银行卡里,是拾安打给我的钱,你拿去给她吧。”
话说到这里,简常念也知道她退役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黯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你要去自己去,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她刚走没两步,办公室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
简常念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拔足狂奔,推开门冲了进去,跑到了他身边。
严新远仰面躺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严教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严教练!”
第92章 醒悟
“大夫, 大夫,严教练究竟怎么了,您就告诉我吧!”
把人送到医院, 简常念就扯着医生的袖子不肯撒手, 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陈主任看了躺在病床上的严新远一眼, 老人刚抢救过来, 输着液, 虚弱地冲他点了点头。
一屋子人都在看着他, 梁教练听见风声也从训练基地赶过来了。
陈主任面不改色道。
“肺气肿, 常年吸烟引起的慢性病,上了年纪还是得多注意才是。”
这话一出,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乔语初当时也在,听见简常念喊就跑了进去, 这才和金顺崎一起, 把人及时地送到了医院里。
严新远脸上略微浮起一丝笑意,看着他们。
“都说了没事了……咳咳……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 我就是最近啊……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
“严教练, 您没事就好,烟还是要少抽,今天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改天再来看您。”
乔语初打算跟人告别, 严新远却又叫住了她, 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了一点, 语重心长道。
“语初, 放弃一件热爱的事容易, 可日后想起来难免会遗憾, 如果你坚持想退役的话——”
严新远话锋一转,叫了梁教练。
“老梁,那份申请表带了吗?”
梁教练点点头。
“带了。”
“给语初吧。”
乔语初接过来一看,是一份现役队员转助教的申请,看样子他早就准备好了,顿时眼眶一热。
“严教练……”
严新远挥挥手,笑着道。
“去吧,回去好好考虑清楚,不管是打球还是当教练,我们滨海省队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等他们走了,陈主任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严新远会意,知道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便招了招手,示意简常念到他跟前来。
简常念凑了过来,握住他冰凉的手,微微红了眼眶。
“严教练……”
严新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头发还是湿的。
“傻孩子,哭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着呢吗?你今天出去没带伞?”
简常念点了点头。
“嗯。”
“去找拾安了?”
简常念这才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啊,心事都摆在脸上了,拾安最近怎么样?”
简常念本来是想跟他求助,请他去劝劝谢拾安的,但看他现在这样,又不想再叫他操心了。
于是笑了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好着呢,天天在家睡到自然醒,又不用训练,还能打游戏,是我也不想来了。”
严新远抬手给了她一下。
“说什么浑话呢,玩物丧志,哪能天天在家打游戏,早晚把人玩废了,等她伤好,还是要尽早归队的,你最近训练也心不在焉的,我看是好久没罚你们了,一个两个的,都皮痒痒。”
简常念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啦,严教练,您啊,就好好休息吧。”
“你也回去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感冒了,下次出门记得,晴带雨伞,饱带干粮。”
一说到让她走,简常念就有些不情不愿的。
“严教练,我……”
“去吧,回去吧,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老严这有我呢。”
梁教练也劝道。
“回去好好训练,别叫我失望。”严新远道。
简常念这才磨磨蹭蹭起身。
“那我明天再来看您。”
回程的路上,谢拾安家离医院近,她便又专程去了一趟,上了楼梯就看见她中午拿过来的零食袋子还放在门口,纹丝未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来找她,但就是想和她说说话,哪怕隔着一道门,也不管谢拾安能不能听见,她自顾自地道。
“拾安,严教练住院了,医生说是肺气肿,有点严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很担心他。”
谢拾安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演员的嘴一张一阖,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失神地看着电视背景墙,面前的茶几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堆啤酒罐。
直到听见“严教练”三个字,少年失焦的视线才慢慢聚拢,她艰难地撑着脑袋坐了起来,就听见简常念说严教练住院了。
她慌慌张张想跑去开门的时候,脚下一软,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带翻了好几个啤酒瓶。
简常念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你不在,语初姐也不在,我在宿舍都不知道该找谁说话,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重要呢。”
“对了,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语初姐今天回训练基地了,不过是去收拾东西的,她……要退役了。”
“我怕你难过,挽留了,没留住。”
简常念说到这里,微微红了眼眶。
“我也很舍不得她,这些话你应该没在听吧,但是如果你不小心听见了,说不定等她亲口告诉你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好了,话说完了,我走了,放在门口的东西记得拿,我改天再来看你。”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谢拾安坐在地上,阖了一下眼睛,就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了下来。
她抱着膝盖,死死咬住了手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终于等到病房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严新远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疲态。
梁教练直接开门见山。
“陈主任,老严的病情究竟进展如何了?”
陈主任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叹气。
“拖延的时间太久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右肺部,就连肝肾也有转移灶,实在是……”
他就差说出“回天乏术”四个字了。
梁教练心都凉了半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就没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陈主任斟酌片刻,还是告诉了他们。
“有,立马手术,切除病变的部位,但是也不排除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严新远倒是比他平静的多,接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