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拍个胸片什么的,上午做下午就能出结果了,病理科的医生们还要检验,如果情况不确定的话,还得再做个免疫组化。”
他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看在你们是熟人介绍过来的份上,我先劝你们一句,病灶很深,穿刺的时候通过CT看了一眼,我感觉不是很好,你们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梁教练疑惑不解。
“什么两手准备?”
“钱的准备,还有……心理准备。”
医生意味深长,说罢就走了,留下梁教练一个人站在这里,看了一眼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严新远。
明明春天已经到了,他却觉得走廊上的风,吹的人遍体生寒。
第70章 出线
乔语初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恍惚想起了晕倒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管, 乔语初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拔掉了针,摁着胶条跌跌撞撞往外走。
护士推门进来, 赶忙放下了托盘。
“诶, 女士, 你疲劳过度低血糖犯了,得卧床休息一会,暂时不能走动的。”
送她来的女警也走了进来。
“你醒了?”
乔语初不管不顾, 一把抓住了她。
“被撞的那位老人, 现在怎么样了?”
女警顿了顿, 欲言又止。
“在ICU里, 刚刚过世。”
乔语初眼前又是一黑,往后仰去, 幸亏两个人扶住了她, 她靠坐在床上, 红着眼眶, 微微喘着粗气。
“那我爸妈呢,他们现在人在哪?”
***
在拘留所里见到父亲的时候, 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去看望他了。
女人带着孩子, 流着眼泪和他隔窗对望。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乔自山眼睛也红了,仍是在笑着安慰她。
“嗐, 多大事, 大不了就是判几年, 你和希希往后啊别来了,传出去对你们名声不好。”
女人手上牵着的小男孩四五岁大,一直在踮着脚敲玻璃叫爸爸。
女人便把他抱了起来。
乔自山隔着玻璃,亲了他好几口。
“诶,好儿子,想爸爸了没有?爸爸过几天啊就回去看你,到时候再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呀?”
两个人玩闹了一阵,女人才把孩子放下来。
“不管他们要多少赔偿,这个钱我都可以给他们,只要让你别坐牢。”
女人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乔自山好言相劝,柔声哄道。
“这事你就别操心啦,有保险呢,你的钱自个儿留着,万一我真的进去了,你和希希不能没有指望。”
乔语初还是头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那般温柔爱怜的神色,他从没有对妈妈这样过。
也就是这一刻,她知道,这个家彻底散了。
她心里明明有很多想要质问指责他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都堵在嗓子眼里,让她鼻头发酸。
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就涌了出来。
乔爸爸根本没看见她,自顾自地在身后道。
“还有一件事,你在外面帮我找个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财产、房子、车子都归她,我可以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离婚。”
***
乔语初走到女性拘留室,隔着玻璃,乔妈妈看见她来了,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怎么样?你去见过你爸了没?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要回心转意了?那个贱女人有什么好,我早就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她,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还一直藕断丝连,现在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乔妈妈披散着头发,妆容也花了,短短几日之内,鬓边竟然也添了白发。
她一直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说着,乔语初看着她,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可怜。
“妈,你们离婚吧。”
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乔妈妈喋喋不休的语句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停驻了。
乔妈妈就像一台生锈了的机器一样,缓缓转动着她僵硬的脑袋,瞪圆了她浑浊的眼珠,用不可置信的表情和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声音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语初动动唇,还没开口,一口唾沫就啐到了玻璃上,她站着没动,乔妈妈扑了上来,疯狂捶打着玻璃,要不是有这层玻璃在,估计那雨点儿般的拳头和巴掌就会落到她身上。
她扯着嗓子哭嚎,然后就被赶来的警察拖走。
“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白眼狼!!!我白生了你,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乔语初你就这么上赶着给人家做儿做女,当牛做马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摆脱我,我告诉你,没门儿!呸!呸呸呸!!!”
啪嗒——
铁门关上。
又是一场闹剧落幕。
乔语初只觉得身心俱疲,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不得不扶了一把墙,才稳住了身形。
她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啊震,估计又是受害者家属打来的。
她勉强定了定神,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
***
出了拘留所的大门,早已有人在等着她了。
女人拉着孩子站在路边,看见她过来了,上前一步道:“我们谈谈吧。”
乔语初脚尖转了个弯,就要离开。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女人看着她的背影,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一股怒气直涌上心头。
“你不想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怎样开始的吗?”
“所以你把我家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来耀武扬威的吗?我告诉你,即使打着什么爱情的名义,你也只是一个肮脏卑鄙的第三者罢了!”
乔语初唰地一下就转过了身去,看着女人淡然的表情,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右手。
小男孩一把拦在了妈妈身前。
“不许欺负我妈妈!”
在接触到小孩子澄澈眼神的时候,她扬起的掌风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咬着唇颤抖着。
女人把孩子揽了回来,从包里取了一包纸巾递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早已泪流满面了。
“还没吃饭吧,街对面有一家麦当劳,去坐会吧。”
真讽刺啊。
她连夜舟车劳顿的从北京赶回来,收获的第一个关心竟然是来自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的。
乔语初看着面前放着的汉堡和热牛奶,唇角浮起了讥讽的笑。
“你不会以为你向我示好,我就会原谅你,甚至是……接受你吧?”
小男孩跑去游乐区域玩耍了,工作日的麦当劳里没什么人,很适合谈事情。女人放松地坐在座椅上,沉静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罢了。”
“我和你爸爸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学的时候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的不同专业,我学英语,他学建筑,当时我们已经约定好毕业就结婚。”
“大三的时候,他因为成绩优异,被保送到了A大的研究生,在那里,认识了他的导师……”
女人说到这里,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哀然。
“也就是你的……姥爷。”
“后面的事我相信你已经能猜到了,你爸爸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很受导师的青睐,当然,你妈妈也很喜欢他,所以为了他们俩能在一块,你姥爷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以我父母的工作,我本人的毕业证,他的未来发展等等来要挟我离开他。”
乔语初听到这里,掌心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她红着眼睛,微微喘着气道。
“我姥爷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就知道了。”
女人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顺便还可以问问,究竟是怎么有的你。”
乔语初脑袋里嗡了一下,再也听不下去了,拿起放在座椅上的包,就要夺门而出。
女人也站了起来道。
“我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刺激你,或者是为自己的不道德行为开罪,我只是想说,在这场婚姻里,我、你爸爸、还有你妈妈都犯了错,最无辜的永远只有孩子们,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劝劝你妈妈吧,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她说着,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自山已经在准备找离婚律师了,他愿意放弃一切财产,净身出户,甚至是替你妈妈去坐牢,除开保险赔付的那部分外,我也可以垫付伤者的医药费和赔偿金,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乔语初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手中拿着的名片上,耳边传来了小男孩在游玩区域玩耍时欢快的笑声。
她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讽刺至极的笑意。
“所以,我爸说的一切,也包括我是吗?”
女人敛下眸子,拿起她的手腕,把名片放进了她的掌心里,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爸说你也长大了,他很开心看到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如果你愿意,他的家也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