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小鬼……”它用鼻头顶了顶严玖的额头,那里的温度烫得它都害怕,可他只是一只妖,什么强身健体祛病防灾的事根本做不到,面对这样的危机,除了求助,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乔远。
白狐脑中先浮现的是那个人类的名字,但很快想起他离去时小鬼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顿时就哼了一声,将这个名字抹掉。
现在三更半夜,总不会有什么道士在路上了吧?白狐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张因为高烧而绯红的脸蛋,长叹了一口气。
我算是给报恩回去了。
白色绒球在床上滚了两圈,一个身材纤细,吊梢眼,眉目间带着一丝妖娆的长发男人就出现在严玖的床尾。
“现代人的衣服真难变。”白狐摸了摸身上不伦不类的服装,剥下来一件外套,换上严玖的,然后将病得四肢发软的少年扛在肩上,出门。
外头的冷风一吹,严玖终于睁开眼。
被人背在背上的感觉很奇妙,就像瞬间回到了小时候,严玖脱口而出“外公”的时候,眼泪就跟着掉到了白狐的脖子上。
“……是我。”被烫得浑身不自在的白狐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四处张望着哪里有医院。
“你是谁?”严玖慢慢清醒过来。
“白狐。”背着他的男人声音带着点懊恼,“医院到底在哪里?我法力还没恢复,维持人形的时间不能太长,你快指路。”
“……前面两个路口就是社区医院。”严玖一听是白狐,立刻放心地搂住了他脖子。滚烫的脑袋搁在白狐的肩窝,所有的软弱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依赖。
这个时刻,路上本该飘荡着各种魑魅魍魉,但白狐的气味似乎吓退了不少导航浅薄的货色,偶尔有几个陈年老鬼,也只敢远远地对着严玖虎视眈眈。
结果两人走到社区医院,却发现里面居然挤满了病号,护士们忙得团团转,还没等白狐开口,严玖的咯吱窝里就被塞了根体温计。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群各种萎靡不振的病号中间,严玖没精打采,白狐坐立不安。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等他想要去厕所检查的时候,护士就给严玖开了两瓶点滴,直接挂上。
“……这还得多久?!”看着两大瓶看不懂的液体,白狐简直绝望。
“三小时。”护士冷酷的说。
严玖本来还昏昏欲睡,结果等护士一走开,就觉得手臂痒痒。
低头一看,哦豁,居然有一条白色的尾巴。
……卧槽?!
严玖烧得通红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不管手上的针头会不会掉出来,连忙把那条毛茸茸的尾巴硬塞进他俩之间的隙缝间,努力压低沙哑却接近崩溃的声音提醒狐狸:“你的尾巴!尾巴!”
白狐也疯了:“不行!变不回去!我觉得我屁股上也长出毛了!”难怪他怎么坐都觉得痒痒!
“变不了就塞回屁股里面去!”严玖崩溃到语无伦次。因为激动,手上的针头被甩了出去,血从针口那里兹兹地喷出,射了旁边的病友一脸,病友激动地大喊“啊啊病毒啊啊啊”,护士远远朝这边生气地大吼“那边的病人不要乱动”,狐狸手忙脚乱地用外套围住自己的腰间,本来沉闷的输液室顿时热闹非凡。
“走走走,快点走!”严玖生怕护士姐姐过来看到狐狸尾巴,一把摘下输液瓶,拽着狐狸就朝外面跑。
等两人鸡飞狗跳地冲出医院时,严玖手上的血已经从兹兹变成了滴滴答答。
“……回……家。”这是因为太激动,高烧加失血后严玖唯一的遗言。
屁股后面有一大包拱起的白狐欲哭无泪。
没办法了。
虽然不屑,但此刻,唯一能求助的只有那个没情没义冷血冷心的人类。
一辆跑车以绝对会被抄牌的速度开到社区医院门口。车主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大圈,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蜷缩在长椅上的人和狐狸。
努力让自己摊平成为一张狐皮毯的白狐激动地站起来:“快快快,赶紧回医院!”
“只是发烧吗?”乔远用手探了探温度,确实高得吓人。
“还有失血。”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狐狸的语气就微妙地别扭。
本来是要报恩的,结果又添了一笔倒霉帐……
乔远将人捞起来,本来想抱上车,结果走了两步就差点没跌倒。“……肥仓鼠。”他恨恨地骂道,可对方明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居然还有力气反驳:“我又不是女的,这么抱就不对。”
“……”本以为对方是彻底晕死过去,结果听到人声,乔远愣了下,紧绷的脸总算放松了些,“就是肥,还不承认?”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把人放在地上,扛着他的肩膀走。
严玖突然觉得委屈。
一直以来就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就连自己病成这样了,也没有一句关怀。
乔远刚要问他手上那瓶药水是什么回事,就听到他呜呜呜地哭出来。
“不要你管,你走开……呜呜呜……讨厌死你了你这个冷血动物……呜呜……我就是废物……呜呜……”估计也只有病得稀里糊涂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勇气,但哭得嘴角都塌下来,五官全扭到一起的模样,倒像是一个被哥哥抢了玩具的小孩。
向来刻薄的少年瞬间僵硬了一下,想要发作,但对方滚烫的身体还是压下了他的火气。
“就知道哭。”乔远暗骂道,还是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
半路上,严玖居然把药水瓶挂在车顶,然后稀里糊涂地想要把枕头插回血管里,及时发现的乔远猛地踩了刹车,把后座的狐狸摔得直接砸到车窗上。
“你想怎……”狐狸正要咒骂,就听到乔远愤怒的吼声:“你是喝醉了还是病傻了!”然后药水就被扔出窗外,病成傻子的少年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放倒的副驾座位上,身上盖着乔远的外套。
等严玖被运到乔家,被乔家的私人医生看完诊,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在听到说打针最快后,立刻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子坚决不放。
“不。”
“脱下来。”
“不!”
“脱不脱?”
“不……”已经带着一种示弱的哭音。
“少废话,脱!”说着禄山之爪就伸了过去,在少年惨叫中,闪着凶光的针头扎进了他屁股。
“再烧下去恐怕得再打两针。”医生还不忘补刀。
“……不。”脑袋已经埋进被子里,声音从里面弱弱地冒出来。
“再啰嗦,同时扎。”乔远冷酷地威胁。
终于可以拉起裤子的少年委委屈屈地缩进被窝里,过了一会,又滚出来,摩挲着要下床:“我要回家了……”
乔远的脚直接拦住他的腰,反身一带,人就被他重新摔回了床上。“睡觉。”折腾了大半夜,终于也撑不住的大少爷将人直接踢进被窝里,“睡觉。”他又重复了一次,自己也爬进了被窝里。
第41章
别看他胆小如鼠,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比其他人要结实,比起一病就萎蔫好几天的乔远,严玖的身体显然要结实得多。
当乔远还在床上熟睡的时候,他已经爬起来,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被惊醒的白狐正要询问,少年赶紧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临出门前,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又悄悄地留了张感谢的字条,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薄薄的晨雾中离开了气派的别墅区。
“你真的没事了?”被他抱在怀里的狐狸问。
“嗯。”严玖的脚步很着急,似乎赶着回去做什么。
“为什么不多呆一会?那家伙照顾你是应该的,上回在你家可没少使唤你。”
“……”严玖说不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敢跟乔远相处了。
只要他一站在自己身旁,就忍不住觉得委屈。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那人虽然刻薄,但指责的东西都是正确的,如果他想要做一个男子汉,这样的指责就该坦然接受并改正。现在他接受了,他也努力改了,但是,为什么会一看到他还是觉得委屈?
狐狸活了几百年也不能理解这种少年烦恼,因而只能看着他脸蛋微红眼眶却水蒙蒙的模样感到困惑。
回到家,刚推开房门,狐狸突然从他怀中跳下来,朝他的房间跑。
“你跑什么……”跟着上去的少年在看到瓶中开始凋谢的桃花时大吃一惊,连忙抱着瓶子仔细查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枯了?是要死了吗?”
“他的灵气散了……”白狐有点惋惜地看着瓶中掉得仅剩下三四片花瓣的桃枝,“让你离魂恐怕废了不少力气,他居然为了让你完成引路的任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严玖呆了。
他将瓶子放入书包,也不管自己大病一场还虚软的身体,抓起手机和书包就朝门外跑。
“你去哪里!”太阳已经出来,人间阳气正盛,狐狸不敢在外面乱跑,追到门口就不敢出去了。
“找杨四。”丢下着三个字的少年一边跑一边拨电话。
这个时间夜猫子杨四大显然还在睡觉,电话连续响了三分钟才得到对方不耐烦的接通。
“桃花都去了哪里?”严玖也来不及考虑他的心情,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要买回来,多少钱都没关系,我现在钱不够,可是后面我可以替你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