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亦霖对于身体的事情完全是一张白纸,他只有两次性经验,全都是被强迫,除了疼痛和恐惧几乎什么都没明白。
可是这回……好像不一样,心里被不知名的东西盈满,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渐渐发烫,陌生悸动铺天盖地。
手渐渐用力抓住微凉的床单,却止不住颤抖。
陈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顷刻支起身子,才发现林亦霖脸红的厉害,眼睛半眯着,湿润到要淌出泪水。
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陈路说道:“你不想就算了吧。”
林亦霖抬起手臂,慢慢挡住眼睛,好半天才别扭的说出两个字来:“关灯。”
其力之干脆,意之丰富,不亚于圣旨降临。
迷茫。
林亦霖再清醒时,窗外竟也是漆黑一片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是彻底迷茫了好久才勉强张开眼睛,想起发生的事来。
身子是干爽的,却泛起动也动不了的酸疼,只能呆呆的看着前方想事情。
陈路似乎还在沉睡,手臂紧紧地扣着他的腰,呼吸均匀,轻轻地暖意在林亦霖的肩膀上散开,两个人身上都泛着古龙水和浴液混和的淡香,看似亲密无间,但对于林亦霖来说,却是有些陌生的,像忽然间少了什么东西,心中空空荡荡。
这样好吗?
昨晚没有情绪仔细考虑的问题一下子潮涌一样冒了出来,他很不安,甚至有点罪恶感。
但愿身体上的关系不会代表什么承诺……不知道陈路是不是也能这样想。
可是如果当真知道陈路只是拿自己发泄欲望的话,他毕竟还是会失望的,他也不想知道那些温柔和炙热都是骗人的东西。
好矛盾。
房间里的钟表一直嘀嗒嘀嗒的响着,忽然之间就被舒缓的手机铃声盖了过去。
林亦霖想起身,却被陈路带着睡意按住,嗓音低沉的接了电话。
“喂?……哦,没事,我住我朋友这儿,我知道,恩,成,拜拜。”
寥寥数语便挂了。
林亦霖侧回身子疑惑的看他,陈路淡笑:“小凡姐,最近记者都在抓我和她的新闻,过去就好了。”
“哦……”林亦霖想说话,嗓子却有点沙哑。
陈路亲昵地搂着他吻了一下,道:“亲爱的,你叫床的声音太性感了。”
林亦霖顿时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瞪着眼睛不说话。
半点不疼,看在陈路眼里反而可爱至极,要不是心疼小林子太累,真想再……
他打断自己的绮念,挺身坐起来说道:“我去给你买饭,饿了吧?”
林亦霖懒洋洋的不想动,哼道:“给我做。”
陈路犹豫:“我哪会啊。”
小林子光滑的手臂伸出被窝,指了指他的笔记本:“上网查,我要喝粥。”
大少爷还没遇过这种难题,胡乱的拨了拨自己的褐色短发,叹道:“好吧,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也得出去买食材。”
林亦霖自动不听他的称呼,眯着眼睛又想睡过去的样子。
陈路贪得无厌又偷偷亲了亲,才跳下床去。
林亦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只穿着四角裤在衣柜前面挑挑拣拣的修长背影,嘴角浮现出个含义不明的笑。
很满足,又很悲伤。
当然,那天吃过陈路大少爷的处男饭后,他的满足感顷刻就荡然无存了。
那个冬天,他们像动物似的,在黑夜里不断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彼此迷恋到没有止境。
陈路还是会四处奔波着上他的培训课程,偶尔走秀赚点生活费,林亦霖被强迫禁了打工,白天就猫在装了空调的温暖的屋子里看他的STA课程。
去医院的时候,他们表现的像是最好的朋友,却会躲在盥洗室里情不自禁的接吻。
有的时候两个人都累了,和真正的情侣一样,会去拉着手约会逛街,所到之处总会因为他们的漂亮和性别吸引无数视线。
这在时间上不是永恒的。
永恒只会留在心里,不停描画着那段在冬雪中比春日还要温暖的时光。
年轻人很少有信命的,说到底,相信命运的情节也不过产生于当我们必须要面对人生无奈的时候。
跌宕起伏,悲欢离合,风水轮流转。
当眼前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想,除了长叹一声,又究竟能多出什么办法来呢?
只得信命。
——2006年1月29日
“阿姨你再多吃点儿,要喝汤吗?”陈路耐心的拿着银匙慢慢的搅散保温桶里的热气,微笑着扭头问。
林妈妈恹恹的靠在竖起的枕头上,脸色苍白的很,并没有因为温暖热闹的除夕夜而泛起血色,她无力的翘了翘嘴角,说道:“别忙了,我根本吃不下。”
陈路把汤盛在小碗里坐到了她身边,舀了口送到嘴边,劝道:“不吃怎么能好,来。”
林妈妈勉强咽下去,咳了起来,化疗已经落了她满头青丝,毛线帽带得很低,还是没能遮住微微皱起的额头,她好半天才缓上气来,笑:“好什么,好不了了。”
惨淡的脸只剩下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陈路轻声道:“你别这么想。”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林妈妈疲惫的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叹道:“就是舍不得小霖,他太可怜了。”
陈路默默地看着碗里的汤,没说话。
“如果我走了,帮我照顾他……”林妈妈微微睁开眼睛,浅笑:“你喜欢他吧?”
蓝色的眼眸一怔。
“我又怎么看不出来来,你第一回到我家里,我便明白了。”她说:“这些日子你待我这么好,相信你对小霖是认真的,从前我真的很担心他和他爸爸一样,现在他有你陪着,我也算放心,如果有天你们不在一起了,帮我劝小霖去瑞士找他外婆外公,老人恨我不争气,还是会掂着孩子的。”
陈路抬头很认真地回答:“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永远……你们这个年龄就是爱许诺,我从前也相信永远,现在还不是这样。”
“我不会像……”陈路说到一半,住了口。
林妈妈惨淡的微笑:“我爸妈在我和小霖他爸爸好的时候便不同意,用尽手段分开我们,可最后还是和他一无所有的结婚了,后来,他事业不顺,跑到外面混日子,我爸妈正好要移民,要带走我和小霖,我也拒绝了……陈路,你知道吗?坚守承诺很难,很痛苦……”她低头捂住眼睛,有些哽咽:“我不想抱怨,可是总觉得对不起孩子,如果我死了,小霖就是我死都不能释怀的愧疚……”
陈路很想说点什么,可他无言以对,只能拿着纸巾递过去。
安静的病房,几乎连抽噎都听不清晰,巨大的机器在闪着绿光,远远的鞭炮声回响着,更显得这里很寂寞,空旷的像是死寂。
林妈妈深呼吸了一次,擦了下微红的眼眶,强笑:“我很累了,想要睡觉,你去看看小霖手续办好了没,带他去吃点好的吧,大过年的。”
“嗯,成,我知道。”陈路起身帮她掖好被角,收拾了餐盒,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观赏了门。
林亦霖面无表情的靠在墙边,见陈路出来,慌忙低下微湿的眼睛。
原来他都听见,也是任凭是谁,都很难坚强的走进去面对一切吧,十七岁的年纪,正是无忧无虑,他却要无端承受如此之多,命运真是会开玩笑。
陈路疼爱的勾了下林亦霖冰凉的下巴,笑:“傻样。”
林亦霖也觉得自己哀怨的样子好笑,瞥了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路暧昧的低头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轻轻地重复了刚才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林亦霖嘟囔:“别闹了,这里会过人的。”
嘴里那样说,却把双手伸进他敞开的皮衣里寻找温暖,抱着陈路好半天一动不动。
这世上多数安慰都用不到语言,林亦霖突然觉得很矛盾,这样的踏实怎么总会透着不安?
你不离开我,我如何承诺我不离开你。
前方道路那么模糊,是什么给你信心,相信那条路会宽到让两个人一起走?
他把脸靠在陈路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老婆饿了吧?走,带你去吃饭。”陈路明白他心里难受,亲昵的抚乱了林亦霖的短发。
“不是要去你外婆家么?”林亦霖抬脸问。
陈路拉下他的手轻轻握住:“算了,人太多,又做作,就咱俩过年不是挺好吗?”
“嗯。”林亦霖终于微笑。
他不想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热闹只会让自己心里更孤独,陈路怎么会不明白。
大年夜可能是B城三百六十五个晚上中最冷清的一个,宽阔的大街上根本没几个人影,只有些全球连锁的大百货开着门,摆放着流光溢彩的中国风格的装饰,像是座空城。
两个人刚吃完西餐在街上溜达,陈路成天忙得要死的电话又响了。
竟然是杜威。
“怎么了你又?”陈路对他向来不讲礼貌。
“甭提了,和我大姨吵了一架,我妈竟然把我赶出来了,靠,简直俩更年期,你在哪呢?我只能投靠哥们了。”杜威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