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高建业没再说什么,他叹了口气:“我再去打几个电话。”
他刚要挂,江寒忍不住叫道:“高叔!找到了四爷的下落,你……你告诉我一声。”
“我会的。”
放下手机,江寒心乱如麻,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窗外大雪茫茫,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又回到暖炉跟前,刚才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此刻已荡然无存。江寒开始焦急:霍定恺到底去了哪里?
糟糕!他身上没钱!
他没钱他怎么回去?!他是不是在路上迷了路?
江寒腾的一下站起身,就想往外跑,但没两步他就停下来了。
霍定恺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又不是小孩子,他身上那么多卡,哪一张不能刷?哪一张不能提现?而且他也带着手机,就算真的迷路了,打个电话给高建业,不就来接他了么!
可笑!
自己竟然还在为他操心,人家是谁?盛铖的总裁!他竟然担心盛铖的总裁在市内迷路,回不了家!
恨恨骂着,江寒重新回到暖炉跟前坐下来,但他的眼睛,却忍不住盯着手机。
其实他离家后,高建业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内容都是劝他回来,别在外面赌气。
他说,霍定恺告诉他了,他在容霁那儿喝多了,酒后无德,做了得罪江寒的事情。
“叫我说,这都怪容少不好!”高建业说,“以前他拉四爷去喝酒,四爷都不肯的!这次是碍于情面……四爷酒量不行,江寒,人有时候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是上了法庭,法官也会考虑到这一点的,对不对?”
江寒不说话,只是握着手机很轻的哽咽,最后,高建业也没能说服他。
前两天,就连一向不爱多嘴的苏锦纶,也给他来了电话。
他问江寒,说,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寒不肯说。
苏锦纶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和容家那几个小子有关,对不对?从最大的到最小的,容家就没一个像样玩意儿!多少年前我就和老太爷说过,赶紧把四爷接回来,别放在容家,免得跟着那些小子学坏!老太爷狠不下心,说,就这么硬生生的接回来,四爷得哭坏了。其实接回来有什么不好?大小姐最喜欢四爷,要是当初早早接回来,放在大小姐身边,四爷如今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更不可能被人祸害!江寒,你别听容家那些小子的调唆,四爷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有数。你又不姓容,别帮着那些混球来气四爷。”
结果那天谈话不知不觉跑题,苏锦纶年纪来了,絮叨起旧事,竟像开了闸。后面就全都是容家怎么怎么不好,把霍定恺硬留在那边不肯还给霍家,恨不能给他改姓容,又说当初霍定恺的三姐结婚,容晨突然犯了肠炎,霍定恺为了义弟不习惯住院,天天陪在病床前,以至没能出席姐姐的婚礼,惹得霍家三小姐不高兴,到现在心里都有疙瘩。又说霍定恺的大姐当初想把霍定恺带回来,那时候她还没结婚,生活比较轻松,所以想自己来抚养弟弟,结果容庭容霁全都不肯,两个男孩子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许她进去,他们坚称霍定恺是自己家的,还阴阳怪气地说霍家的大小姐是来“偷小孩儿”的,把霍定恺的姐姐气得直哭,后来索性不上容家的门了。
“你听听,这是有教养的人家说出的话么!四爷姓霍,不姓容!他娘的,这都是他家老爷子惯出来的!”
这些旧事,江寒听得心里淌血,偏偏他又舍不得不听,一边听,一边还忍不住追问更多的详情。
可这不是饮鸩止渴么?
第69章 第 69 章
九点四十五了。
高建业没来电话,江寒盯着手机,他盯得眼睛都酸痛起来。
他很想打电话过去,问问高建业,情况怎么样了。但江寒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坐卧不宁,江寒索性起身,走到窗子跟前。他满腹焦虑向外望了望,雪还是很大,地上房上树木上,全都白了,这样的雪要是落一整夜,明天就得穿着厚皮靴出门才行。
正想着,江寒的目光忽然落在楼下的破花坛上。
那儿似乎……坐着一个人!
他的心神一动,不由自言自语:“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江寒索性推开窗子,从三楼的窗口往下看。楼下,就在单元楼门口,有个破旧的花坛,花坛里也没有土壤,都是煤渣和垃圾。
就在此刻,路灯掩映下,花坛边上坐着一个人!
那真的是个人,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花坛边的忍冬植物……但不是的,那分明是个人坐在那儿!
江寒盯着那人的背影使劲儿看,突然,他的脑子一个激灵!
冲出客厅,顾不上换鞋,江寒拉开铁门就往楼下跑!他一直跑到花坛边上。
大雪纷飞里,坐在花坛边上的那个人,正是霍定恺!
江寒疯了似的冲着他大吼:“你干什么呀!你怎么坐在这儿?!”
霍定恺满脸迷惘,他抬起头来,望了望江寒。
他的头上,身上,全都是皑皑的白雪!
那就是个雪人!
江寒一把抓住他,把他往单元楼里拖!霍定恺也没有挣扎,他像是冻僵了,冻得神智都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任凭江寒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上三楼,推进房间里。
关上房门,江寒忍了一路的狂怒,再忍不住了,他冲着霍定恺吼,又叫又骂,恨不得给霍定恺一个大嘴巴!
这家伙根本没有走,原来,他就一直坐在楼下那个破花坛旁边!
他在大雪的夜里,足足坐了四个钟头!
江寒骂到后来,自己也哽咽了,他捂着脸,啜泣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霍定恺想说话,他似乎发不出声,只剩了牙齿磕碰声。他的脸色癯青,眼神直勾勾的,嘴唇都是灰色的,看情形十分不妙。
江寒这才回过神,他慌忙把霍定恺身上头上的积雪拍掉,又把暖炉拿过来放在他跟前。霍定恺的大衣外套都被雪给湿透了,江寒艰难地给他剥了下来,他伸手试了试霍定恺的身上,冷得一丝温度都试不出来。
江寒有点慌神,他赶紧去浴室,把水温调热,然后手忙脚乱给霍定恺扒掉身上的衣物。浴室没有浴缸,只有喷头。江寒把霍定恺推到喷头下,用热水浇他。这一冷一热的交替,终于把霍定恺刺激得叫了一声。
“忍一下,先让身上暖和过来。”江寒抱着他,一面安慰,一面取下小小的喷头,给霍定恺仔细冲洗着全身。
冲了很长一段时间,江寒才感觉到,霍定恺的体温回来了。那家伙身子直晃悠,像是要晕倒,江寒不敢再冲下去,于是关掉龙头,又去取了自己所有的干毛巾,给霍定恺擦干净。
“我这儿没你穿的内裤,算了,就这样吧。”他扶着霍定恺,将他搀进卧室,然后快速将他塞进被窝,打开电热毯。
江寒又把取暖器拿过来,就放在霍定恺的床头,这还嫌不够,他转身去房东那儿,借了个热水袋,灌上热水给霍定恺塞进被子里。
忙完了这一切,江寒才听见霍定恺磕磕巴巴的声音:“小寒,我冷……”
你他妈在大雪里坐了四个钟头,怎么可能不冷!
江寒想破口大骂,但终于还是用力忍住。
“再等一会儿,电热毯我已经开到最高了。”
他抚摸着霍定恺的额头,又抓起手机,给高建业打了电话。
高建业听说霍定恺找到了,在那一头大松了口气:“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江寒,你是在哪儿找到四爷的?”
江寒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他就坐在我那房子的楼下。”
“楼下?露天的地方?这个天气?!”
江寒握着手机,虽然责任并不在他身上,可他仍旧感觉到了羞愧。
“我给他洗了热水澡,现在塞被窝里了。也给打开了取暖器。”他挣扎着说,“等会儿要是情况不好,我就送他去医院。”
高建业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这么晚了,雪又这么大,四爷就先呆你那儿。江寒,要是有什么不好,赶紧给我打电话。”
放下手机,江寒忧心忡忡地看看霍定恺,他的脸泛着异样的潮红,一个劲儿打哆嗦。
江寒看得见他脖子上红色的细绳,那块他送的玉佛,霍定恺一直佩戴至今。
一阵强烈的心痛涌上来,江寒忍不住弯下腰,抚摸着他的头发,把脸贴在霍定恺的脸上。
他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
那天晚上,霍定恺果然发了高烧,江寒吓坏了,想把他送医院,又担心在路上折腾出更严重的病,于是只好先找了退烧药给霍定恺吃下去,又反复劝说,让他喝了很多热水。
霍定恺一直在发抖,他不停的说冷,其实热水袋加上电热毯,被子里已经热得不像话了。江寒没办法,他只得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让霍定恺紧紧抱着自己。
霍定恺烧得糊涂了,他一个劲儿说胡话,一会儿说江寒把空调开得太大,刚刚下过节能的文件,办公场所的空调不该这么冷,一会儿说别墅的屋子怎么变小了,建筑师一定偷工减料缩了水,地产商居然也会遇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