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江寒感觉霍定恺翻过身来,把一条胳膊搂了过来。
“小寒……”
嗯,开始了。江寒在心里说。
他不动声色把霍定恺的手挪开:“我都说了,只是睡一张床。”
“可是,我不抱着你,我睡不着。”霍定恺悄声说,“你不也是一样么?”
“睡不着,数羊。”
又过了一会儿,江寒听见霍定恺沮丧的声音:“你这么冷淡,真让我伤心。”
江寒一板一眼道:“我给你烧了热炕,给你特意借来八斤的棉被,给你灌了热水袋。我已经相当热情了。嫌我冷淡,狗蛋他爷爷一个人睡后院呢,你去找他呗。”
“我才不去找他!”霍定恺恨恨道,“你怎么能把我推给一个老头子?!”
“什么老头子?”江寒嗤之以鼻,“狗蛋的爷爷只比你大五岁好么!你以为你多年轻啊?”
“我再不年轻也比他年轻!”霍定恺近似咆哮,“我不要和老头子睡在一起!”
江寒忍笑道:“那你就去找狗蛋,他在西屋,也一个人睡呢。小孩儿屁股上三把火,保证热情。”
“你以为我恋童?”霍定恺且了一声,“我还怕他半夜尿我一身呢!”
“这也不要那也不好,您这样的我伺候不起。”江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困了,你爱睡不睡。”
他说完这些,良久,听见霍定恺低沉的声音:“小寒,你翻过身来,我要看着你,我两个月没见你了。我想看看你。”
第一招不灵,又换第二招了,江寒在心里想,看他今晚能使出几招。
他索性翻过身来,闭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我翻过身来,你能看见什么?”
霍定恺马上凑过来,把手抚摸上江寒的腰:“小寒……”
他的声音暧昧难言,他的手指那么烫,像条幽滑的鱼,顺着他的小腹直往下滑,江寒只觉得骨头一酥!但他咬咬牙,一把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说了,好好睡觉。”他一字一顿道,“不要说话不算数。”
好半晌,江寒听见霍定恺干涩的声音:“是么?你已经这么烦我了?”
挺住!不能投降!江寒在心里默默念着,他仍旧闭着眼睛,不睁开。
“……原来你已经不爱我了,才短短两个月。”霍定恺轻轻笑了一声,“亏我还把你那些誓言牢牢记在心里,想来,真可笑。我就该对自己说,江寒是小孩子,你怎么能把他的许诺当真?”
这下,江寒再受不了了,他顿时睁开眼睛!
“那你爱过我么?”他颤声道,“你真的在乎过我么?”
霍定恺马上整个身子扑过来!
“没想到你连这都要质疑……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当然是爱你的!小寒,你这样问,比我上个月在董事会上被围攻还让我难过。”
董事会?围攻?怎么回事?!
江寒差点要追问下去,可他拼命忍住:妈的!差点又要被这家伙拖下水!什么董事会!什么盛铖集团!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等了很久,不见霍定恺出声,江寒终于忍不住,他伸出手去,想碰一碰霍定恺的脸。
霍定恺却握住他的手,把江寒那只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手掌心下面湿乎乎的,江寒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没怎么。”终于,霍定恺低声说,“只是……很伤心。你不理我,这太让我伤心了。”
江寒挣扎着,把手抽了回来。
“我帮不了你什么。”他低声道,“我只是个没能力没背景的穷小子。定恺,你不该来找我要安慰。”
“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霍定恺翻过身来,半个身子压住他,他扳着他的肩膀,声音粗重蛮横,“小寒,你不要不理我!我知道你还在想我!为什么你要摆出一面墙一样的姿态来对我?如果你要我道歉,我道多少个歉都可以!”
“不用了。”江寒忍住声音里的颤抖,他仍旧淡淡道,“我已经厌倦了,定恺,难道你还不厌倦么?这种戏码,我们玩了一次又一次,就算你是个五岁的孩子,也该玩够了。我很累,没兴趣再玩下去了,你去找别人吧。”
不管霍定恺的双手用了多大的劲,江寒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半天,他感觉到霍定恺松开了他。
“是么,已经结束了么?”他轻声自语道,“原来今天我不该来。”
下一秒,还没等江寒反应过来,霍定恺忽然飞快从床上起身,他跳到地上,抓起旁边的大衣和提包,往门口冲!
第51章 第 51 章
江寒懵了!他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一掀被子也从床上跳下来,但霍定恺终究比他快一步,等江寒穿上鞋,他已经拉开房门冲到院子里去了!
门一打开,呼啸的北风迎面而来,卷起大把的雪花塞进屋里,寒冷的空气好像刺骨冰刀,呛得人没法呼吸!
江寒气疯了,他大叫:“霍定恺!给我回来!”
可是霍定恺不听,他抱着大衣和皮包,光着脚,头也不回往院子外头走,江寒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他拼命追上霍定恺,好容易在院门口抓住了他!
“你疯了!”他狂叫道,“这么大的雪!深更半夜的你往哪儿跑啊!”
“我回去。”霍定恺呆着脸,梗着脖颈,也不看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你是想死啊!”江寒叫道,“这种雪夜,你什么都看不见,会掉下悬崖的!”
“那就让我摔下去!”霍定恺突然冲着他叫起来,“我不想呆在悬崖边上!摔下去,让我死个痛快!”
江寒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想抬手给霍定恺一个耳光!
“给我回去!”他死死抓着霍定恺的胳膊,“回屋里去!”
霍定恺还不肯动,江寒使出吃奶的劲,强拉硬拽的,好半天,才把霍定恺拖回到屋里。
用力将被吹得咯吱作响的房门关上,又栓上门锁。江寒浑身都虚脱了!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你是想死给我看么!你想就这么死了,让我痛苦一辈子?!”
霍定恺还抱着大衣和提包,他站在泥地上,光着脚,一动不动。
他的脸,僵硬灰白得像石膏像,眼神迷迷瞪瞪,不知在看什么。刚才只出去了那么一会儿工夫,他的眉毛上,头发上,都沾了雪花。现在进来屋子,温度上来了,雪花也融化了,变成一条条细小的水珠,从霍定恺的脸上滑落下来。
江寒的眼角都红了:“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你不是不想见我么?”霍定恺微微转动眼珠,冷冷望着他,“那我何必还留在这儿?”
“那我也没说要你去寻死呀!”江寒冲他狂吼,他差点要拿椅子砸他的头!
“你不想见我,和让我去寻死,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呢?”
我他妈和他在这儿举办大专辩论赛呢!
江寒擦了擦眼睛,他也不再和霍定恺争辩下去,只推着他到床上,又找了些柴禾,把炕烧得更热。
霍定恺坐在床头,怀里还抱着大衣和包,似乎那样子是随时打算夺门而出。
“把大衣给我!”江寒冲着他厉声叫,后者抬眼看了看他,这才不情不愿交出了大衣和包。
抓过被子,给霍定恺围了个严严实实,江寒又把热水袋塞在他的怀里。
“我他妈就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祖宗!”江寒恨得简直想杀了他。
霍定恺看看他,垂下眼帘,不出声。
江寒爬上炕,又抓过一床被子来,连同自己一起,围住霍定恺。
他紧紧抱着霍定恺,那家伙身上冰凉一片。刚才他穿着内衣冲进雪地里,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不冻坏了才怪!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呢?”江寒只觉得一阵心酸,“定恺,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和别人?”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失去一切了。”霍定恺忽然轻声说,“我只有你。小寒,我只有你。”
一个富甲天下的人,却对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江寒不知怎样回答,半天,才哑声道:“你只是不愿要你已经有的,却偏偏想去追逐你得不到的。”
“也许你说得对。”霍定恺瑟瑟抱住江寒,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你,小寒,我想要你,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的声音像三万海里之外传来的魔咒,摄人心魄。
江寒没推开他,经过刚才那一场闹,他身上已经没什么劲儿了。
“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闹腾的呢?”江寒苦笑了一声,“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成了你们盛铖的公敌。”
“你担心自己成盛铖的公敌,担心自己无法维持道德的完美,你唯独不担心我,是么?”黑暗中,霍定恺静静望着他,他的目光灼灼,“如果不是怕道德有亏,不是怕沦为谴责对象,刚才,你真的会放任我跑出去?”
江寒答不上来。
“小寒,小寒……”
依然是往昔甜蜜的呢喃,江寒觉得,自己再也没力气把他推开了。他任由霍定恺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你有多可恨,你知道么?你走以后我一直一个人,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不人道的折磨!”霍定恺吻着他的耳垂,声音很轻,却充满切齿的怨恨,“你就这么跑了,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独身一人,熬了整整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