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徵正要发作,却见霍定恺站起身,往楼上走,他怔了怔,立即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霍定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极为做作的伸了一下手臂:“请吧。”
门刚一打开,司徒明徵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就像这房间很久没有开门开窗通风,霉味儿,散发不出去的隔夜饭菜味儿,尤其人长时间不洗澡,身上那股浓烈的体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熏得他想作呕。
首先映入司徒眼帘的,是个空空如也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陈设物,只有一张床。
一个近乎全身赤/裸的男人,半躺在床上,他瘦得形销骨立,四肢细弱地蜷缩着,他的头发老长,凌乱地垂在肩膀上,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他的胳膊上,腿上残留着淤青,他的神情呆滞得像个死人。
司徒明徵一个箭步冲过去,他一把抱起那人,不由哽咽起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江寒!从前那个漂亮得像珍珠一样的青年,如今竟然邋遢成这样……
他气极了,转头冲着霍定恺大吼:“你还说你没虐待他?!你就这样对待他?!把他像野兽一样锁在屋子里,你还打他!”
霍定恺懒懒靠在门旁,他耸耸肩:“你这直线思维,真是当不了刑警,他一个劲儿往外跑,又没有足够的体力,这才会撞出这些伤来。如果他能保持清醒,不喝酒不发疯,我又何必把他锁在屋子里?你知不知道,上次他一出院子就被车撞了?给他自由,他只会寻死。”
“他寻死也是被你给逼的。”司徒冷冷地说完,又抱起江寒,小声呼唤他:“醒醒,江寒?你能起来么?”
江寒用力睁开昏沉沉的眼睛,他看见了司徒明徵。
“你怎么在这儿?”他费力地问。
司徒明徵心酸得要落泪,因为江寒轻得像一片纸,他这样重伤初愈的身体,竟然能不费劲就抱起他来。
“我带你回去,江寒,我带你回家。”他哽咽着,小声说,“咱们这就走。”
他脱下外套,裹在江寒的身上,然后整个将他抱起来。
江寒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困惑地看看司徒,又困惑地看看站在门边的霍定恺。
霍定恺曼声道:“小寒,司徒要来带你走。我已经同意了。”
“同意了?可是……”
他还想喃喃,司徒却用力抱紧他!
“和我回家!江寒。”他轻声却极为有力地说,“放心,这家伙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霍定恺听他这么说,却冷笑起来。
“你弄错了,阿徵,我只是防止他自伤而已。我有什么必要伤害他?像江寒这样的男孩子满世界都是,任何一个俱乐部里都能网罗到一打,我干嘛费那个劲专门去伤害他?”
“俱乐部”那个词,像一枚锐利的图钉,狠狠扎进江寒的大脑,他一点点清醒过来,他听懂了霍定恺的话。
司徒的样子,气得像是要杀人!
他冷冷盯着霍定恺:“如果再让我听见你羞辱他,我可不会饶你!”
霍定恺一时哈哈大笑,他笑得那么猖狂。
“那么,你还想怎么做呢?”他嘲弄地看着司徒明徵,“你真的以为这小子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哦,我懂了,你爱上他了。所以你把他看得珍贵得不得了。但是阿徵,身为长辈我不得不劝告你一声,江寒是从风月场里出来的,从来不知节操为何物。把这样的人带回家,可是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哦。”
司徒愤怒得险些想杀人,但同时,他也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上在剧烈颤抖!
他低下头,看见江寒正突兀地盯着霍定恺,他那本来就泛着青的脸,此刻已然惨无人色!
司徒只觉得心中剧痛无比!
他不再耽搁,抱着江寒飞快奔下楼。
就在临出门的那会儿,他还能听见身后,霍定恺发出的连连冷笑。
司徒明徵一直把江寒抱上车去,他把江寒放在副驾驶座,又仔细给他扣好了安全带,然后上了车,发动了引擎。
“不用怕。”他颤声说,“我们这就回家!江寒,你再也不会受他的虐待了!”
一路上,司徒明徵忍着狂怒,飞快地开着车,他身边,江寒一动不动地靠在座位上,他眼神呆滞,空洞地盯着前方道路,眼睛里几乎没有一丝神采。
车一直开到了司徒独居的宿舍楼下。
司徒把车停稳,这才伸手去解江寒身上的安全带。
就在这时,他听见江寒轻声说:“就把我扔那儿吧。”
司徒明徵一怔,他抬起头,顺着江寒的目光看过去,他看见了角落的垃圾桶。
“不要这样!”他用力抱住江寒,咬着牙说,“别这样轻视你自己!”
“他说的没错,我只是个垃圾。”江寒呆呆地说,“你不该来挽救我,司徒,我不值得挽救。”
司徒几乎要流下泪来!
“不要相信他的话!别听他的!江寒,他侮辱你,那是因为他是个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你不能拿他的话当真!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你还有未来!”
自己真的还有未来么?江寒茫然地想,为什么他看不到呢?
第145章 第 145 章
因为江寒几乎是光着身子出来的,所以司徒明徵找出了自己的衬衣和长裤。他给江寒穿上,这才发觉非常不合身。
他原本就比江寒高,再加上,如今江寒瘦得不成人形,看上去可能一百斤都没有,所以司徒的那些衣服显得就更大,它们难看地塌在江寒的身上,白衬衣都遮不住江寒那一排排突出的肋骨。
司徒很难过,但他努力笑道:“果然还是不能图方便,我这就去给你买新衣服,再买些好菜回来,今晚咱们好好吃一顿!”
等到司徒走了,江寒坐在狭小的客厅里,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玫瑰园别墅,他就是浑身赤/裸的。
……没想到,时隔五年,他又赤/裸着离开了那个地方。
司徒明徵独自住在警察宿舍,房子不大,加起来也就六十个平米。他将唯一的床让给了江寒,他自己睡沙发。
“家里倒是有空房子,可这事儿我还没和我爸说。”他有点尴尬,但旋即又微笑道,“不过他一向不管我的事,我这次死里逃生,把老头子吓坏了,更不敢说我一句重话。”
他怕江寒担心,于是赶紧又笑了笑:“医院我呆了没多久就出来了,我这人,天生底子好,恢复得快,你看,一点儿事都没有!”
其实,不是的。司徒的脸色明显比以前苍白多了,行动起来也比以前吃力,宿舍在五楼,没有电梯,司徒每次走到三楼,就得停下来歇息一阵,然后才能继续上楼。
他甚至到现在也没能去上班,虽然司徒开玩笑,说正好利用休假陪着江寒。
“咱们两个老弱病残凑一块儿,互相照顾,也不用麻烦别人。”他这样和江寒说。
其实江寒什么都不能做,他太虚弱,连独自洗澡都办不到,生活起居,一概都是司徒明徵在照顾,他帮着江寒洗澡,给他穿好棉软的衣服,扶着他去理发店剪头发,他甚至亲自去买菜做饭,而在那之前司徒一直是吃食堂的,但他觉得食堂饭菜营养太差,为了江寒的健康,他决定还是自己动手。
司徒的厨艺一般般,他也不敢做太复杂的食物,因为他发现江寒根本吃不下去。每次能喝一小碗粥就算很不错了。有时候他做的那一盘盘的菜,江寒碰也不碰,但是司徒也不劝他,更不逼着他吃,江寒不吃他就自己吃,还笑道,在家里他就是个吃剩饭的,他妈生性节约,什么都往他肚子里塞。
刚刚过来的那段时间,江寒的状态很糟,晚上睡不着,身上一个劲儿发抖,抖得厉害了,就趴在床头呕吐不止。司徒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了,就起身抱着江寒,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样江寒还能睡一两个钟头。
不光吃不下睡不好,江寒的精神也不大稳定,有时候他像走神一样,慢慢走到阳台上,一脸的魂不附体,手攀着阳台栏杆就要翻出去,司徒发觉,吓得浑身冷汗,飞快冲过来一把抓住他!
被司徒拖回屋里,江寒开始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浑身是汗满脸是泪。司徒不去骂他,也不问为什么,他只是紧紧抱着江寒,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哽咽着止住哭泣。
后来他就把阳台的玻璃门给上了锁,他实在不敢再让江寒去阳台了。
这期间,何益也过来看望了江寒,他听到了消息,因此背负着容霁和容庭的嘱托,悄悄来探看情况。江寒见了他,只低着头一言不发,何益却被他那瘦骨嶙峋的样子给吓住,他不敢去追问江寒,只好背着江寒,在厨房里小声问司徒。司徒明徵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何益,他听完,心里也难受得要命。
“早先我还以为,他能逃脱这种命运。”何益揉着眼睛,哑声说,“我就怕他重蹈覆辙,走上梁安久的老路,前两年看他们好成那样,我还想是我多心了,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
司徒也沉默,他知道何益在给容霁做事,鉴于容霁和霍定恺的关系,他也不好当面破口大骂。
“我想换间屋子。”他最后低声说,“五楼还是太危险,江寒总想往阳台跑,要是能换到一楼,多少能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