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这样,责任在你,小寒。”霍定恺盯着他,“要不是你非要追根究底,去问强子,便衣就不会找上他,更不会录下那段对话。是你亲手把强子送进警局……”
“可他没有杀人!”江寒叫起来,“杀人的是你弟弟!杀人的是容晨!”
霍定恺皱了皱眉,他貌似烦恼地望着江寒:“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小寒,真相是不可能公布于众的,小晨是不可能去自首的,就连王志强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是无辜的!”江寒浑身都哆嗦起来,“你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
“同时,强子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霍定恺甚至笑了笑,“他的老母亲有人赡养,他病弱的妻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她甚至不用去上班就能每月拿钱,他的儿子和闺女都能拿到直至大学的学费。所以这有什么不好?他的后顾之忧都解除了。”
江寒忽然想往霍定恺的脸上吐唾沫!
“可他没有杀人!”他咬着牙,声音变了调,“他会被判死刑的!”
“我会给他找个好律师,尽量免除死刑。”霍定恺耸耸肩,“死缓的话,争取表现好一些,过个三五年就能减刑……”
江寒突然冲过来,他抬手一巴掌,险险打在霍定恺的脸上!
霍定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找无辜的人替你弟弟脱罪!你把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你还自以为是给人施恩!霍定恺你这个混蛋!你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
霍定恺的脸色发黑,他冷冷盯着江寒:“该反省的是你!如果不是你节外生枝,强子不会被警方抓住!如果不是你闹着要得知真相,他现在本应该好好坐在家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是我造成的?”江寒又想哭,又想笑,“你是说,人是我杀的?让你去荷风的是我么?往杰瑞米身上插了十三刀的人是我么?!”
霍定恺只是冷冰冰看着他,他紧紧抿着嘴唇。
“换我去,好不好?”江寒忽然轻声说,“让我去抵罪,把强子换出来,就说人是我杀的,我本来就有嫌疑……”
霍定恺厌恶地丢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桌子跟前:“别再捣乱了,江寒,你已经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你就消停消停吧!”
江寒缓慢的,迟疑地点点头:“我给你们添了麻烦?嗯,我给你和你的小晨添了麻烦,我不该存在,所以我才更应该去自首。定恺,让我去替换强子,我这就打电话给警方,反正我在这儿和在监狱里没有区别……”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不动了。
江寒睁大眼睛,他看见,霍定恺的手上拿着一把枪。
枪口,正对着他。
不知为何,原本该惊恐的江寒却丝毫未动,他只是大睁着眼睛,望着霍定恺,好像痴了一样。
这就是我从这个男人这儿得到的?他忽然想,一年的婚姻,五年的深爱,最后,换来他用枪口对着自己……
“你真的会开枪,是么?”他轻声问。
霍定恺举着枪,他不动,也不出声。
江寒慢慢后退,他终于,瘫软着坐倒在沙发里。
“开枪吧。”他扬着脸,望着霍定恺,他的声音里没有惧怕,也没有愤怒,“杀了我,就拿我的死亡作为咱们的终点。定恺,你开枪吧。”
良久,霍定恺放下手里的枪。
他拉开抽屉,咣当将枪扔进去,然后抬起头,冷冷看着江寒。
“别再这么固执,江寒,你应该冷静一点。如果你足够冷静,你就能看见,毁掉你人生幸福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入夜,江寒独自缩在被子里。
他觉得冷,他觉得胸口那块,像贴着一块寒冰,怎么努力取暖,都无法融化,他冷得四肢都在抽搐。
霍定恺说得对,是他导致强子身陷囹圄,是他搞砸了这一切。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打听,就算知道,也该装作不知道。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还记得白天,强子那张欲哭无泪的脸,于是这个无辜的人,就得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了。
而他却做不了任何事。
强子被警方逮捕的当晚,郝林在家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我以为你不会欢迎我来。”容晨站在门外笑道。
郝林不动声色把门打开:“其实我也并非很欢迎。”
容晨笑了一下,跟着他进来屋里。
“请坐吧。”郝林淡淡地说,“佣人睡了,我去泡茶。”
“不用了。”容晨摆摆手,“我把事情说完就走。”
郝林看看他,于是来到容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三少夤夜到访寒舍,有何贵干?”
容晨摇摇头:“咱们都那么熟了,老郝,你别拿腔拿调的。”
“我不觉得我和三少你很熟。”郝林冷冷地说,“从你离开盛铖那一天起,我们就不再熟了。”
容晨听他这么说,唯有苦笑。
“我不打算扭转你对我的看法,郝林,”他说,“至于今晚,我是有事来拜托你的。”
“我不一定能帮上忙。”郝林冷冷地说。
容晨低下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袋子很厚,里面装了东西,而且贴了封条。
“这件东西,我想放在你这里。”他轻声说,“确切地说,是要寄存在你这里。我在处理手头的一些杂事,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只要事情处理完,我就会来拿走它。但是郝林,这期间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打开它。”
容晨突然这么说,郝林有了警惕,他拿过纸袋,仔细看了看。
“为什么突然说得这么不吉利?”
“其实我也不想自己出事。”容晨笑了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件东西非常重要,老郝,你仔细收着它,如果我遭遇不测,你就打开它。看了之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郝林此刻终于动容,他思忖良久,才道:“三少,就算真的遇上了事情,你也不要走极端!万一你出了事,你让四爷往后……”
“到那时候,四哥就托付给你们了。”容晨轻声说,“万一我真的出了事,郝林,你和邱睿他们,一定要保住我四哥。”
郝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说:“三少,你这是……”
容晨却已经站起身来,他有些怅然:“我找不到人保管这东西,别人,我都不大信任,又不能告诉我四哥。郝林,我唯有把它交给你。”
听他这么说,郝林明白,容晨决心已定。于是他点了点头。
“三少,你放心,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办到。”
第139章 第 139 章
江寒向霍定恺递交了辞呈。
霍定恺拿过辞呈,扫了一眼,然后三两下将它撕掉,扔进字纸篓。
“你只是累着了。”他平静地说,“我放你一段时间的假,好好休息一下,小寒,你只是需要休息。”
“我不会再回盛铖了。”江寒静静地说。
霍定恺皱起眉头,烦恼地看着他。
“这真的值得么?”他困惑不已,“连强子自己都同意了,你为什么还是揪着不放呢?”
“你就是不明白,对么?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较这个真。”江寒说着,他甚至笑了笑,“我写了遗书。里面还提到了你。定恺,你想看么?”
他仍旧住在玫瑰园里,霍定恺有时候会回来,和他说话,陪他吃饭,但是江寒几乎不说什么,他觉得他像被割掉了鳍的鲨鱼,除了渗着血,慢慢沉入海底等死,再不能做更多的了。
白天的时候,他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胡乱溜达一整天,天黑了,他回到玫瑰园,蒙头大睡。
那天,他恰好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却见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在骂,还有人拼命按喇叭。
江寒穿过车流,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了:一辆农用拖拉机,在路口熄了火。
驾车的是个老头,他急得满脸是汗,一个劲儿掰那台拖拉机的引擎,可是拖拉机就不肯动窝。
后面各种大车小车被他堵在这儿,司机们骂骂咧咧,把这老农逼得更急,简直急得要哭出来了。
看见这情景,江寒心中不由一动。
城市里,极少看见这种农用拖拉机,这让他记起自己和霍定恺坐着拖拉机回城的那个早上。
那么寒冷的天,那么颠簸的道路,可是,却那么甜蜜……
就在这空当,两个交警赶上前去协调,有交警让老人先上拖拉机,他们在后面推。江寒见状,猛然醒悟,他也奔上去,帮着交警推那台拖拉机。无奈人手太少,拖拉机不肯动,江寒正深吸一口气,想再加把劲,忽然身边过来一个人,伸手和他一块儿推在拖拉机上。
多了一个人,力道明显大了,片刻后,拖拉机突突动起来,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江寒直起身,刚想和身边的人道个谢,一看那人的脸,却愣住了!
司徒明徵擦了擦脸上的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跟踪你,这次真的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来找熟人。”他指了指刚才帮忙的交警,“那是我师弟。”
那个白手套的交警冲着他们招招手。
“走吧,过去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