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沉默片刻，倒是理智的转变了态度：“就这一次，而且是我自己去。”
颜清薇无声的笑了笑，软下口吻：“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拿他和你比较，其实也没什么可比的，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Leo固然有他了不起的地方，只是对我们而言，他不过代表了美洲银行而已，路路，你现在是个商人，你在拒绝钱吗？”
“知道了，别肉麻了。”陈路当然早就不是十岁的孩子，也不会受这个糖衣炮弹的诱惑，只是坚持说道：“我可以做生意，但绝对和我老婆无关。”
读书、画画、吃甜食是林亦霖人生仅剩的三大爱好。
答应过休息一段时间后，他出乎意料的真的没有再接新的设计单，全心全意的在家里修身养性了起来，陈路去新公司处理事情时，便自己全纽约的开着车乱逛，遇到漂亮的书店和咖啡厅便停下来逛逛坐坐打发时间。
这天他又随手选购了十余本设计资料，结账时再度没忍住罪恶的欲望买了甜甜圈，热腾腾的用纸袋包好，熏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先生，请你确认送书的地址。”店员刷完信用卡后又认真的核对他填写的资料。
“嗯，没问题。”林亦霖说道，恰好来了陈路电话，便通说：“你忙完了？”
“亲爱的，我晚上不能陪你了，刚有日本客人到纽约，我要帮我妈接待一下。”陈路继承了男性生物的一大优点，说起这类谎话完全自然无痕迹。
本来约好了一起去看话剧，林亦霖心里有点失望：“好吧。”
陈路说：“晚餐帮你安排好了，你吃饱了再到剧院，我准时去接你。”
林亦霖拒绝说：“不用，我已经买了食物，那晚上见。”
“又在吃甜点？冰淇淋？你不怕……”陈路实在了解爱人的每日行径，真担心他两个月之后不是去看牙医就是要住健身房。
“好了好了，忙你的去吧。”林亦霖咬住甜甜圈头痛的挂了电话，收好钱包便准备离开。
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必然，正在走出书店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的看到了杂志架上著名的财经类读物《Fortune》，他本对这个行业不感兴趣，但由于之前颜女王和陈路都有采访刊载于上面，便伸手拿起来翻了翻，这一翻不要紧，竟然翻到了那晚豪车的主人照片，被大大的刊登在篇名为《东部新经济秩序的悄然创立》的文章之下，摄影的角度让这个英俊的男人看起来春风得意、财势熏天。
“Leo，Louki家族接班人，美国新兴财团的代表，以美洲银行为支柱成为东部金融核心……”林亦霖飞速的读了读，见也是个出身豪门、扬名过早，又因有副好皮囊而快成为全民偶像的年轻人，便有些了然陈路那晚的别扭态度，忍不住觉得可笑，瞅着笑了半天才将杂志放回原处，摇着头离开。
人皆不喜欢和与自己相似的对象接触，得天独厚如陈路，上帝也会为他安排些宿敌吧。
但这里像、那里像又有什么关系，在林亦霖看来，世界上没有半个人像陈路，大少爷的珍贵本就在于他本人也意识不到的地方才对。
街边的流浪汉正在开心的弹着琴唱着歌。
林亦霖把多余的甜甜圈放在流浪汉面前的碗里，换来了个大大的微笑。
如果有可能……下辈子就让陈路成为这样一个普通的存在吧，也好让自己有机会发自内心的去告诉他，其实决定去深爱的，也只是王子殿下剥尽身上金箔后的那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第四章
世上没有无理由的爱，也没有无理由的恨。
只是日子过得久了，我们都很容易忘记那些理由，盲目的去坚持去感受。
直至某天、忽然清醒，才发现世界和自己，都早已经改变了。
——2016年1月21日
谁没有做过不太正确的事呢，在那些形容得意、肆意妄为的年纪，总要留下些愚蠢的痕迹，在自己和旁人的心里，任时光将其变成可笑的、终有一日要付出代价的账单。
这晚陈路坐在曼哈顿最奢华的餐厅里，似乎比以往更鲜明的感受到了这个道理，虽面不改色、却难免食不下咽。
“Jean Georges，你不是非常喜欢这个餐厅吗？”Leo就在对面的位子上，轻笑着，碧绿的眸子倒映出迷人的光：“我终于也可以在这里招待你了，这件事听起来是不是非常激动人心？”
陈路语气冷静道：“想表达什么？”
Leo端起酒杯敬他：“何必这么敌意，只是想说，十分荣幸可以和Daniel平起平坐。”
陈路纹丝不动。
Leo问：“怎么，不愿意跟我喝酒吗，还是……这东西对于少爷你根本不是用来喝的？”
听到这个，陈路忽然笑了：“年少无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介意。”
Leo慢慢的晃动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的酒红的像血，他垂下眼眸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幸运，可以经历那么多不会介意的事情。”
陈路最讨厌别人阴阳怪气，更何况这男人根本是在挑衅：“想报复我么，你自便。”
“怎么会，没有你的激励，就不会有现在的我。”Leo放下杯子，勾起淡色的唇：“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陈路目光纹丝不动的瞧着他的眸子：“从前是我不对，我可以赔偿你。”
Leo说：“你什么都赔得起？”
陈路丝毫不想容忍这个人，回答道：“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有价钱，包括你的自尊。”
闻言Leo笑出了声：“没错，也包括你的林先生，我果然还是不如你高贵，还是喜欢用用你用过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那杯鲜红的葡萄酒就被他倒进了艺术品般的佳肴上，顿时满桌狼藉。
十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夜，也是在这家餐厅，也是这样的红酒四溢，只不过那时那刻的那杯酒，是被十五岁的陈路当众倒在了Leo的头上，鲜红的液体顺着金发狼狈的流淌下来，染红了他洁白的西服。
众人皆惊。
几乎还算半个孩子的Leo又慌又气，僵硬的瞅着桌前站着的混血大男孩，半个字都讲不出。
“看什么，不满意你可以站起来。”陈路声音不大，也的确不需要很大声，在这家就连女领菜员都可以被评为全纽约最有权势的女人的高级餐厅，他如此闹事，无人阻拦，而Leo却要预约整整三个月，才能带心仪的女同学Alice来吃这顿饭。
“路，不要这样。”Alice果然惊慌失措的起身阻拦。
陈路像是没听见，甩开她的手，依然对着Leo讲话：“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竟然敢约我的女朋友。”
Leo是个私生子，虽然生于豪门却因过早的失去母亲而备受欺凌，在私立学校和钻石般的陈路像是绝望的两极，他此刻脸上的酒虽冷，皮肤却烧的通红：“你们分手了。”
“哦，是吗？”陈路笑了，尽管正做着极过份的事，俊脸仍旧美丽的像个天使，他看向手足无措的Alice：“你是想留下吃这顿饭，还是跟我走？”
Alice犹豫片刻，心里的比较幼稚又残酷，终于还是搭上了陈路的手臂。
可惜陈路再一次重重的推开了她：“真可惜，我不像Leo，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说完他便带上墨镜，带着几个跟来的朋友大步离开了餐厅。
Leo被羞辱至此，却没像任何一个被陈路欺负过的人那样低下头，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全身颤抖着，目送了那个骄傲而得意的背影，最后反而在丢人至极的愤怒中变得平静。
或许就是这份可以平静的能力，才让多年后的他，和芸芸众生不再一样。
纽约的灯火似乎像银河中的星辰永恒不变，璀璨的、冰冷的、不顾世事变迁的闪亮着。
离开餐厅的陈路如约开车到了剧院附近等待林亦霖，表情和心情一样，都有点沉重。
刚刚竟然忍下来了，只是起身离开而已，想想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或许也是不再孩子气了，明白掀了桌打了人也不会有任何用处，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人做过一件事，就要承受一件事的后果。
陈路烦恼过后，又有点无奈的笑起来，他怎么会意识不到自己在青春期时是个多么糟糕的家伙啊，如果后来没有遇见林亦霖，是不是会一直靠着母亲的努力那样糟糕下去呢？同时，他更不会忘记在高中时因为把同学逼得退学，而害林亦霖被绑架差点致死的教训，Leo怀恨在心毫不奇怪，如今能做的唯有自己独自去承担后果，吃亏也好，被羞辱回去也好，千万不要和小林子发生半点关系就好。
正在胡思乱的时候，车窗被轻轻敲响。
陈路侧头，看到那个明明就拴在身边却仍旧会朝思暮想的人正弯着腰朝自己微笑，混乱的心蓦然就平静了下来。
“真准时啊。”林亦霖绕了一圈坐进副驾驶座上，边打招呼边疑惑的瞅了瞅他：“怎么了？”
陈路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嗯？”
林亦霖捧住他的脸：“你怪怪的。”
陈路说：“没事啊。”
林亦霖倾身吻了吻他，自作聪明的劝说道：“知道你不喜欢去应酬，可是你妈妈要你做的事，还是要好好完成啊，这是你爱她的表现，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