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还好吗?”
聿律还在思潮起伏,便听见手机那头的人问。
“什么?”
“嗯,只是忽然想问一问。感觉我和前辈……很久没有见面了不是吗?”
纪岚似乎有些犹豫,“前辈过得还好吗……这几年?”
聿律吸了口气,“没什么不好的。”
“那之后,我是说……Ricky,林先生也走了很多年了。”
“嗯,已经五年了。”聿律淡淡地说。纪岚便接口,“前辈现在……是一个人住吗?还是住在原来那个地方吗?”
聿律还顾了一眼这间十年如一日的套房。“嗯,看起来是没什么变呢。”他自嘲似地笑笑。
要是以往,聿律想自己八成还会补一句“怎么样?看我这么寂寞,今天晚上要来陪我吗?”但别说对象是纪岚,就算只是个普通的圈内旧友,现在的聿律也无法再把这样的话轻易说出口。
“那之后我打过几次电话给前辈,前辈总是没接。我想说让前辈静一静也好,等前辈心情平复了,或许可以……我是说,聿律,我想我们还算是朋友。”
纪岚杂乱无章地说著,“……至少我还是这样想的,如果前辈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或任何我能够帮助前辈的地方……我曾经非常倚赖前辈,前辈从前也帮了我许多忙,我希望现在的我,也能有让前辈可以倚赖的地方……无论公事或是私事上。”
聿律不知为何心脏越发纠结起来,特别是听纪岚左一口“前辈”,右一口“前辈”的,一如以往。只觉肺腑之间东一团西一块的,顿时连呼吸都仿佛不顺畅了。
“我还有事,得挂了。”聿律挤出最后一丝嗓音。
纪岚像是被逼住似的,好半晌没有出声,聿律多少知道他的心情,静静待著没有再说话,直到纪岚自己再次开口:
“嗯,我知道了。”纪岚说:“我会把资料寄给前辈,如果前辈愿意帮忙,我也会说服纪化,安排他和你见面,这样好吗?”
聿律舒了舒僵硬的背骨,“那就这样了。”他说著作势就要挂断电话,但没想到纪岚又叫住了他。
“聿律!”
聿律拿著手机僵在那里,没有动弹。纪岚唤了这一声之后也没有下文,聿律却感觉得到,有什么情绪横流在双方的扬声器之间,如此澎湃丰满,让聿律几乎要以为他们昨天才在床上耳鬓厮磨过,而不是失联五年的陌生人。
他真怕纪岚会说出什么话来,什么打破这种“我们已经是无关的陌生人了”这样美好假象的话来。
但好在,纪岚一向比他懂得拿捏分寸。
“……羁押庭的时候,我也会去。”
纪岚仿佛也浸淫在那样的情绪里,好半晌才调整好呼吸。
“有空的话,让我请前辈喝杯酒。”
以爱为名番外 八年 下(End)
“有空的话,让我请前辈喝杯酒。”
聿律没有回话,直到手机那头等不到回音,似乎也明白不可能等到回音了,自行切断了电话,聿律才松了五指,任由手机从耳际滑落腰上。
他瞄了一眼搁在脚边的平板电脑,上头还留著他在网路聊天室的对话,聿律越看越是烦心,反手把平板电脑盖了回去,走回卧房,整个人像小孩子一样俯趴在床上。
看了一眼始终搁在床头柜,那张八年如一日的合照。
那是他和Ricky唯一一张合照,照片中的Ricky穿著绿色病袍,被站在身后的他用双手搂著,聿律光是看著那个画面,就能够回想起当时自己四肢是如何地颤抖。
照片是Ricky的阿兄Ben拍照。聿律也还依稀记得,那个粗鲁的男人按下快门时,眼眶是如何被泪水模糊著,以至于照片里他那张帅脸也跟著糊了。
“Ricky……”
***
Ricky走于五年前。
正确来讲,Ricky在和他再次同居以后,在世上活了两年又十一个月零十天。
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一起渡过了两年十一个月零三天的岁月,差距的七天的是在医院里,Ricky在发病之后死活不肯住院,而住院不到一周就逝世了。
生前Ricky拒绝接受任何积极的治疗,即便纪岚动用企业辅助的名义,请了一流的医师拟定专业的疗程。据说有患著在这样的疗程下活了十年,病毒和并发症都受到了有效的控制,Ricky也全然没有领情,还为此和聿律吵过架。
“我没有生病。”当时那个少年轻轻地说,像个单纯拒绝吃药的孩子:“我没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到医院去。”
而那两年十一个月过得是如此平静寻常,Ricky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替他做家事,偶尔兴起来煮道家常小炒。假日时和他联袂去看个电影,有时到附近的公园散个步,寻常到有点无聊的地步。
硬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Ricky始终拒绝和他上床。虽然聿律自忖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查过资料,再三向Ricky保证过没问题。
但当时少年对这一点非常坚持。那三年里,他们生活得像守之以礼的老夫老妻,除了出门回家彼此交换的晚安吻,还有偶一为之的亲密举止,几乎不曾有过越界的行为。
他对自己也感到惊讶,如果告诉三年前的他,他聿律也能过这种苏格拉底式生活,那个过去的聿律一定会嗤之以鼻。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样的交往模式并没让他和Ricky从此成为陌路人,比起从前那些肉体的回忆,或许这时的他们更像情人一点。
他和Ricky之间确实有“什么”在滋长著,在那短短三年之间,开枝散叶。
Ricky甚至曾经要他去找别人,还主动为他找来一看就是聿律会喜欢的货色,在酒吧里介绍他们认识,却在聿律和那人调笑时借口肚子痛,悄悄离去。
当时聿律记得自己追回家里,把几乎哭湿一枕头的Ricky从床上捞起来,吻著他细语了一整夜,从此两人再也没提过类似的事。
除了这小小的遗憾,两人之间过得是如此平静。聿律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天生的淫魔,没有性爱就活不下去。但这两年十一个月的时光,也让他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他聿律,也是可以爱的。
原来他聿律,也有这样一颗能够怜人、爱人的心,而去体查这种心情原来是如此美好的事,他忽然领略到这件事。
那两年十一个月里,聿律也重新和远在纽约州的Sam搭上线。以往只有Sam单方面地寄明信片给他,他的继父在收到他第一封回信时紧张得打越洋电话来给他,问他是不是要搬家还是什么的,反应让聿律不禁莞尔。
“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我好像还是挺爱你的。”
聿律难得说了肉麻话,Sam似乎气窒了下。自从在机场被他强吻过后,聿律感觉这个拥有清教徒道德标准的法学院教授真的有点被吓到,连用字遣词都带著羞涩。
“明年的感恩节,我说不定会去拜访你们。”聿律当时这么跟他约定,看著宛如婴儿一般蜷缩著熟睡在他身旁的Ricky。
“看看妈、看看你们的Oscar。而我也有想让你们看看的人。”
Ricky在他身边活得是如此平静,平静到聿律有一度几乎有种错觉,Ricky会就这样一辈子在他身边活下去。
事实上最开始像是被纪岚推波助澜地回到Ricky身边时,聿律要说对此完全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他曾经想过,要是Ricky只能活五年,他就陪他五年,能活十年,他就陪他十年,总之不会是一辈子。而一但Ricky走了,他和那个青年之间就再无芥蒂,纪岚那方面的障碍姑且不论,他可以拿出天生无敌的厚脸皮,堂堂正正地重新追求他。
但和Ricky同居的那段期间,特别是一年、两年这样平静无波地渡过之后,聿律又觉得,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如果身边的少年就是注定要陪伴他一生的人,如果这就是上天给他这个前半生放荡的人的命运,那么就这样接受似乎也很不错。
但聿律从未想过,死亡这事物来得如此之快。
在这之前聿律从未经历过死亡,和他有关的每个人,包括Sam、包括他的母亲、他的朋友,都活得比他好也比他长,甚至聿律曾经兴起养过的枫叶鼠和腊肠狗,不是因为搬家而送人,就是自己跑掉的。
他从未目赌过那样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他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开始Ricky只是忽然在夜半时咳起嗽来,刚开始重新同居时,聿律对Ricky的身体状况异常紧张,Ricky只要打个喷嚏,聿律都会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
但大概是平静的日子过久了,聿律对这方面的敏感度也渐渐被抚平了。Ricky在聿律出庭的时间昏倒在家里,被聿律紧急叫来的救护车送进医院里去。
而前一夜Ricky还能笑著跟他道晚安,两人约定在周末的晚间一起去俱乐部狂欢。
聿律头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后天免疫缺乏症候群”真正的意义,谁也不敢相信夺走这个怎么看都还是个少年未来六十年岁月的,竟只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感冒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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