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回过头来和聿律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不安。艾庭的态度比想像中还要好整以暇,甚至还有些愉悦。
聿律想他应该不会跟自己一样是个M,越受挫反而越唇角上扬那样。
纪岚似乎也有和聿律同样的疑惑,他忖度半晌,取代艾庭走到了法庭中央。
“请庭上看看,这是当天下午,警方从青年活动中心调阅的监视录影画面,从三点开始,一共有历经三、四、五、六、七、八,共六小时的时段。”
纪岚缓缓地解释著。
“而我想我们可以先排除监视录影画面遭到事后修改的可能性,当天警察是六点多抵达活动中心,而根据卷内的搜索扣押笔录,警方勘验并现场复制档案是在当天七点左右,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档案全在警方严密监控下,我想无论是叶常还是陆行,都没有机会和技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窜改录影画面。”
纪岚按了播放键,聿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看过无数次的厕所入口画面便跃然于眼前。但这回纪岚一播放便停了下来,停在最前面的位置。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庭上,现在请仔细地看一下这个画面,不、不是画面中的影像。”
仿佛早已预知法官们的反应,纪岚用诙谐的语调提醒著。
“一般人在调阅监视录影画面时,往往只会盯著影像,而不会特别注意画面上方的时间轴。我本来也是一样,这个录影画面我至少看了百次以上,从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纪岚的指挥笔,缓缓划向了画面的左上方。
“但多亏了我那位观察力细微的同伴,他告诉我这个监视录影画面的吊诡之处,破解了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证据。”
聿律一怔,没想到纪岚会在这种时候提到自己。说实在聿律有些脸红,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看了太多次纪岚和他大哥的奸情影片,才会忽然领略到这一点的。否则他这个粗糙滥制的大叔,和什么观察力细微实在扯不上边。
“哼,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聿律听艾庭“嗤”了一声,他交扣著两手十指,把背靠回检方席的椅子上去。
“你的意思是,这个录影画面漏录了将近一分钟?但这一分钟又能代表什么?辩护人该不会是想主张,叶常以外的人就是利用这一分钟的时间离开厕所吧?”
“我想检方也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纪岚强势地顶了回去,他走回辩护席旁,抽了一份资料。
“庭上,请容辩护人再补陈一分资料,这是负责承包活动中心监视录影机设置的厂商出具的报告。监视录影机在出厂时是完全正常的,固然有短暂的转档时间,那也只是让画面在转入档案时萤幕闪一下,至多一、两秒的空白罢了。”
纪岚一手提著资料,缓慢而耐心地解释著。
“但是去年的十月,监视录影系统在定期检查时,出现了一次故障维修纪录。纪录上显示定检时发现部分录影机是完全停摆的,原因是活动中心最初在采买电脑时,截录画面的CPU就已老旧不堪使用,造成系统过热而当机,详细情形在报告中都有载明。”
聿律其实可以理解,T市里大多数社区监视录影机都是装著好看的。聿律以前打过一些车祸案件,车祸发生后,许多人都会要求警方调阅路口的监视录影画面。
但一调阅的结果往往差强人意,被破坏、故障是家常便饭,要不就是镜头被不良少年转到路的另一边,或因应社区省电措施而自始没有开机。
少数几台正常运作的,就像纪岚说的,因为记忆体和运算软体的老旧,档案很容易出现问题,大部分根本读不出来。
与其说是维护社区安宁,聿律有时候想,那些录影机根本是装安心的。就像拜神明一样,人们总是希望有个高高在上的事物照看著自己。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安定感,至于神明实际上有没有来打卡上班,就是神明的良心问题了。
“定检当时是周三,依照维修报告,厂商的技师认为活动中心的监视录影系统如果要正常运作,非把整个装置汰旧换新不可。而在场的主任囿于预算并没有同意,还在维修单上做了不同意更换新设备的签名。”
“那么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本来应该坏掉的监视录影画面,在案发当时,竟然还可以运作如常呢?”
纪岚放下了手上的资料,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一样的东西,按下了播放键。
“我于是问了当时负责活动中心维修的技师人员,他说当时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个当天执勤的警卫主动表示自己对这类电子设备很有研究,如果稍微修改监视录影系统转档方式的话,或许可以不用汰换设备,就能达到维修的目的。”
纪岚把录音笔举高,机械的电子音流泻在法庭间。
‘所以当时那个人是主动说要帮忙?’聿律听见纪岚的声音。
‘是,他说他或许可以想办法,他们主任那时候好像也说可以试试看。’另一个聿律没听过的声音流出录音笔,聿律想那应该是和纪岚对话的技师。
‘所以后来成功了吗?那个人?’
‘嗯,他要我们借他电脑,还说这其实没有很难,只要让机器有足够的时间运算就够了。那个人在操作的时候还很兴致盎然的样子,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你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可否描述一下。’
‘唔,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呢!我那时候还想说这么年轻就有这种能耐真不容易,但他说他是因为之前从事过相关的行业。’
‘你能认出来他是这本名册上的哪个人吗?’录音笔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啊,是这个人!没错,就是这个人没错,我想起来了。’
‘你确定吗?抱歉,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
‘嗯,说实在的,警卫里面有这么帅的年轻人还真不多,我在活动中心维修这么多年,他是我第一个留下印象的警卫。’技师的声音满是笑意。
‘因为这是录音,你能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吗?’
‘嗯?你说写在照片旁边的名字吗?“陆行”,这个字应该是念成行走的行吧……’
纪岚按了停止键,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法庭里做了结论。
“由此可见,当初修改监视录影截档系统的,正是辩方所指控的嫌疑人陆行。当然,陆行在最初修改系统时,只是单纯想帮活动中心的忙,并没有预见这些画面有朝一日会成为呈堂供证,甚至成为他脱罪的关键。”
纪岚的语气略微加快,“但是陆行显然很清楚监视录影机的缺陷所在,而在陆行铸下大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倾刻,他必定也想起了这件事。”
“但是时间呢?”
久未开口的艾庭忽然出声了,“那个叫陆行的人要怎么知道离开的正确时间?厕所里并没有钟。”
“只要有稍微精确一点的手表就办得到。”纪岚毫不示弱。
“辩方能够确定陆行戴著手表吗?据我所知,至少被告在执勤时,并没有戴著手表的习惯。”
“那并不代表陆行就没有戴著手表的习惯。”纪岚说。
艾庭哼了声,“我以为辩方在提出这样的说法前,应该先调查这件事的。”
“排除被告以外之人有罪的可能性,本来就应该是检方的工作。”
纪岚一字一句地说著,“唯有检方举出的证据足以证明,除了被告以外没有其他人犯下本案的可能性,法院也才能做出有罪判决。现在辩方已经明确指出这个可能性,检方的举证显然有所不足,而这分不足不应该由辩方来负担。”
他盯著艾庭的眼睛,“被告已经背负了太多指控。这世界上没有一个良善的人,需要为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自我辩解,我想检察官应该很清楚这句话的内涵才对。”
“那也得辩方提出的可能性,确实有可能在世上发生为前题。”
艾庭也从检方席上站了起来,聿律甚至可以看见法庭上方激荡出的火花。
“我想辩方误解了一件事,尊敬的庭上,还有在场的诸位。”
艾庭转向了法官席,“所谓的除了被告以外没有其他人有犯案的可能性,或者说的更精确一点,百分之百有罪的心证,那是在常识范围的前题下才成立的东西。一个被告偷了东西,检方只要证明当时房间里只有被告一个人在就够了。”
聿律心里一动,想起了先前和叶常说的校花手帕事件。说实在的那件事到如今聿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校花的手帕是被谁偷走的。
“即使辩方却抗辩:没有啊,还有其他可能啊!如果有幽灵穿墙而过偷了那个东西怎么办?那也不会改变我的举证责任,我并不需要为了证明常识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真的不存在’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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