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伸过来。”王健仁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边,把热呼呼的鸡蛋往他脸上的乌黑处按下去。
“你娘亲啊!”严靖曦像蚱蜢一样弹开,“疼死我了。”
“我娘亲说热鸡蛋活血化瘀最好。”王健仁凑前身子又把鸡蛋按在严靖曦脸上,“忍着点。”
“嘶~”严靖曦疼得五官拎成一团。
“严大哥,你不是打官司吗?怎么像打了一架?”
“接了那官司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严靖曦回忆起昨天法庭上的情景一脸辛酸,为了一日三餐他接了这条整个事务所都没人愿意啃的鸡肋。
原告是黑涩会老大得力助手,因帮派内部之争暗中举报过老大,结果被老大□□殴打致残,愤而起诉黑社会老大。
被告贱肉横生的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让看了不寒而颤,原告瘦削的脸上一双阴鸷三角眼左瞧右看,又让人深生不安。
辩护席上的严靖曦往身后旁听席一看,黑压压一大片面瘫黑西装黑皮鞋黑领带,留着MARK哥大油头的扑克脸爷们儿正襟危坐在,挽起的袖子露出手臂纹着左青龙右白虎。
随着庭审的进行,后面那群黑衣男就越来越坐不住,越来越骚动,先是吐槽,继而国骂,最后就是飞鞋...幸亏有法警在场,否则可能上演全武行群殴,然而不幸的是其中一只鞋砸中了严靖曦,结果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严大哥。”王健仁剥开已经变冷的鸡蛋边吃边说:“我前天看到那小哥。”
“哪个小哥?”
“不就是被你捡到钱包的那个。”
“你说他啊!”严靖曦托着下巴坐在床边,“在哪见?”
“他...他家,A区...6幢201。”王健仁鸡蛋堵着嘴,说话也不太利索。
严靖曦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那边是省中医院的宿舍楼,原来他在省中医当医生。”
“他们家换成我们公司的桶装水。”
“竟然订你们的水?”
“便宜啊!买十送二。”王健仁的大头凑近他,一口白牙缝隙里还塞蛋碎。
“能喝吗?”严靖曦鄙视着王健仁,“还不如喝自来水。”
“没事!我天天喝。”
“难怪你从来都不会便秘。”
严靖曦打量着王健仁壮实的身板,看起来倒健康,喝了也不会有大问题。对了?为啥要担心他呢?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
“他好像准备要赴宴。”
“你怎么知道?”
“他拿着西装在大玻璃镜前比划了半天。”王健仁神秘兮兮地说道,“肯定去相亲。”
“胡说。”严靖曦脱口而出,“不可能!”
“凭什么?”
“凭...”严靖曦嘴张了半天,方才说道:“凭直觉。”
王健仁低头继续剥第二个鸡蛋。
严靖曦的脑海里浮现出乔烈儿赴宴的画面。
情调高雅灯光暧昧的西餐厅,伴着悠长的昔士风音乐,一身西装的乔烈儿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水晶杯,轻晃着酒红的液体化出一圈圈涟漪,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
优雅地拿起银质刀叉轻轻地把牛扒切着碎块,细嚼慢咽,品尝着日本和牛诱人的味道。
王健仁看了一眼还在神游状态的严靖曦,决定不理会他,继续剥第三个鸡蛋。
☆、化学反应
事实上此时此刻实验室的乔烈儿...
“小乔,从这些碎尸块取样做DNA检测。”张一指着桌面用透明塑料证明袋装着数十块被烧得焦黑的尸块。
乔烈儿换上手术服戴上手套,拿手术刀剔除了烧焦的皮肉。“分离时要小心点。”
“我已经切得非常小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着焦黑发硬碎尸块,银光闪闪的手术刀轻轻地从表面拉过,弥漫着一股臭味。
“你按对应的标记进行分析。”张一叮嘱道,“千万别张冠李戴。”
“我办事,你放心。”乔烈儿向他打了个“OK”的手势。
张一在证物袋中取出从现场捡回来的八个兜红色胶圈,其中有些圈的小兜中还有些细碎的粉末。
他把粉末加热后,用JK-9000气相色谱仪进行分析,“含氧元素。”
对分解出来氧化钾加入硝酸银,试管震荡摇匀,他举起试管迎着灯光细看,里面的白色沉淀物加酸不消失,张一在纸张上写上,“含氯。”
张一戴上用蓝色钴玻璃特制的眼镜,先用铂丝蘸少量稀盐酸在无色火焰上灼烧至无色,然后再用铂丝蘸取少量待测试剂在无色火焰上灼烧,仔细地观察着火焰颜色的慢慢呈现出浅紫色。
他摘下眼镜在纸张上飞快写下一个字“钾”,笔头抵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咧嘴一笑在纸张上大笔一挥写下“氯酸钾”。
张一把装着粉末的器皿放进ICP光谱仪,用有机溶剂把样品基体溶解掉,过滤后转移不溶物,用盐酸和甲醇萃取样品,处理后的样品在去消解用ICP测试,结果显示含“红磷”,红磷是不溶酸碱和有机溶剂。
乔烈儿摘了口罩走到张一身边,指尖划过纸张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氯酸钾’+‘红磷’”,执笔在下面补上化学反应方程式,“5KClO3+6P=5KCl+3P2O5”。
他拿起那张写着化学方程式的纸张,“一休,简单的理解氯酸钾受热放出氧气,使红磷剧烈燃烧并产生产生高温,在有限的空间内就能发生爆炸。红磷在空气中就可以较快速的燃烧,而空气中的氧气只占21%;且氯酸钾的氧化性比氧气要强得多,所以它和氯酸钾混合会比红磷在空气中燃烧要快百倍!”
“正确!聪明!”张一朝他竖起大姆指,“更深一部的理解,氯酸钾,KClO3,其中Cl为+5价(即最外层电子数为7-5=2),处于不稳定状态,很倾向于夺得电子(即有强氧化性);而磷原子的最外层电子数为5,在有强氧化剂存在的情况下,倾向于失去电子,即有强还原性;于是这两种物质为了达到相对稳定的趋势,便发生了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在极短时间内释放出热量,形成极高的功率,于是就能起到爆炸作用。”
“没想到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竟然威力这么大。”乔烈儿用镊子夹起其中一个红胶圈,“造成四死亡。”
“DNA的图谱出来了?”
“嗯~”乔烈儿点了点头,“一共四组不同的图谱。”
“这下好啦!忙了一整天,我们的工作总算完成了。”张一伸了懒腰,夕阳的余晖照进实验室里,“剩下的就是周队他们的事。”
“那就是没事儿。”
乔烈儿往洗浴室走去,听说晚上会降温,还是洗洗赶紧回家。
☆、无家可归
夜色渐浓,严靖曦的脸已经消肿了,从71便利店买了个烧鸭盒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翻开厚厚的《刑法》,隔壁传来男人压抑、低沉愤怒的声音,女人抽泣哭喊的声音,继而是玻璃陶瓷器皿落地的“乒乒乓乓”碎裂声。
这四间房中房是房东用木板间隔,隔音效果相当差,严靖曦合上书本,看来隔壁那女人又跟男友吵架,找女人就是烦,平时得哄着、捧着、护着,什么情人节、纪念日、生日,不能忘了还不能少了礼物。
吵架的声音逐渐升级,最后听到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男人怒斥道:“有种你就烧!别每次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装模作样!”
接着一声惨叫,严靖曦愣了愣,屋子里头飘过一阵烟火的味道。
“失火啦!”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然后听到有人撞翻公共客厅桌椅夺门而去。
严靖曦揣了手机钱包,拿了手提电脑,那时他最值钱的家当,从柜子里头拎出一袋证件和存折,这是他最重要的家当。
外套来不及穿,趿着拖鞋抱着电脑和证件冲出自家房门,刚才吵架的房间浓烟滚滚,红红燃烧的木门吐着狰狞的火舌,公共客户桌椅被撞得横七竖八倒下,地上还有租客们跑丢了拖鞋,拉下的衣服和提包。
严靖曦憋气埋头穿过客厅冲到漆黑的楼道,蹬蹬往楼下跑去,脚一滑打了吃咧几乎要滚下楼梯。
天空下起了绒绒细雨,没带伞的乔烈儿把上衣的兜帽戴上,双手插在衣袋里出了地铁往家里走去。
“呜呜~”一辆辆红□□的消防车经过乔烈儿的身边。
“咋回事?”乔烈儿放下兜帽抬头看到云苑新村上空飘出团团黑烟,又不是风高物燥的日子,怎么接连出现火灾。
正在纳闷之际,手机在裤袋里“突突~”震动,乔烈儿看了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指挥中心打来了。
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消防员驾起云梯拿着高压水管向着失火的E区2幢906房喷淋。
地面一大片积水,冷雨纷飞,穿着拖鞋和单衣的严靖曦冻得抱着电脑直打哆嗦,上下牙关格格响。
“让一让!”派出所的民警要围观的群众腾出过道。
张一和乔烈儿穿上一次性防护服和鞋套一前一后拎着银质的箱子,乔烈儿的防毒面罩还挂在脖子上没戴,进入梯口之际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刚好严靖曦往他这边看,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已经上了几级楼梯的张一没看到他跟上来,便停下来问:“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