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个时代有些脱节的徐项俭好奇地向身边的青年打听,“请问,去网上找工作,很好找么?”青年抬眼看了看徐项俭,觉得这人面色白净斯文,也看着他找了许久,索性告诉他:“这里的工作多是找那些来打工做粗活的外地人的,现在很多好工作网上都有招聘的,不然去招聘会也行。网上一般就是XX网。XX网比较靠谱啦,大哥你什么时代的人啊这个都不知道啊?”
徐项俭被追问得不知如何应答,匆匆说了句谢就离开了。
徐项俭就近找了一家网吧,根据青年讲的找了好几个看上去比较合适又不算太高要求的工作,顺手抄下了招聘的电话准备回去一个个咨询。出了网吧大门,看着满大街的人几乎人人手机不离手, 7年前的奢侈品到现在已不再是稀罕物了。徐项俭摸了摸下巴思考着是不是自己也该买个。
带着新买的手机和电话卡回到家,按着抄下的招聘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一周内的电话通知。趁着等待答复的时间,徐项俭去派出所落了户办了临时身份证。
等了近一周,终于有一家郊外的农场表示出愿意聘请他的意向,通知他尽快去面试。
徐项俭把所有衣服摊在床上,却都是7年前的款式,没有适合正式场合的衣服。摸摸了口袋,心里叹了口气,又要花钱了。
面试很成功,农场的环境也很好,并不是想象中脏兮兮的感觉,徐项俭暗暗地给自己加油,在父母回家之前一定要干出一个样子。
农场的日子很规律,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徐项俭每天的主要工作是检查动物们的健康。因为他工作认真,技术又好,虽然话不多但是待人很和善,农场的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生活好像又恢复了他入狱前一样的平静,他最大的期盼就是父母能早日归来,却没想到等到的不是父母,而是一个他曾经为之付出一切却被对方弃之不顾的,他曾经深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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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喻淞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徐项俭。
虽然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对这个曾经的恋人,他有留恋,有逃避,更多的是愧疚。
他眼神躲闪着想要绕开徐项俭,却在看到了徐项俭脸上温柔的笑时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当年的徐项俭容貌精致、才华出众,虽然有些恃才自傲却并不张扬跋扈,周身满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深深吸引着他。
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他们现在……
徐项俭心不在焉地给农场的小羊们进行着例行检查。
在监狱的七年里,他练就了很多自保的表面功夫,像是走着神却能不动声色,还有心不在焉时却能挂出虚伪的笑。
其实他在喻淞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看到对方也有意避开自己,徐项俭内心自嘲地笑着,外表上却一如平常。
“阿俭……”徐项俭闻声抬起头,喻淞居然又折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这些年,你……还好么?”
“挺好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徐项俭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曾经不只一次地设想过他们再见的场景,是失去理智地怒吼还是不依不饶地责问,可是当真正见了面,他却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脸熟的路人甲,引不起心里半点涟漪,只有微微的酸涩,为了自己。
徐项俭漫不经心地挑着听喻淞的絮絮叨叨,才明白喻淞出现在农场的原因。
原来农场的老板经过长时间的市场考察,决定引进迷你小香猪养殖项目,这种小香猪即可作宠物饲养也可食用,经济价值和市场都很不错,而喻淞是市里推广这个项目的高级技术员,为了请到喻淞,老板还跑了很多关系、花了不少心思,喻淞这次是来进行实地场所和环境考察的。
徐项俭低垂着头,连敷衍都懒得吭声,心里隐隐有些不耐,脸上却是越发温柔的微笑。
而喻淞盯着他的笑容,慢慢地消了声,仿佛被这笑容蛊惑一般,突然猛地一把抱住了徐项俭。“阿俭!”
“你干什么!”徐项俭反应迅速地大力将身上的人推开,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跑去。
被推倒在地的喻淞望着自己的手,怀里还残留着徐项俭身体的温度,反应这么大,看来自己的这位学弟还是在意自己的,他嘴角一挑,慢慢地站了起来。
徐项俭一口气跑到了农场的职员休息室,把门关上,揉了揉额角坐在沙发上,从爱上这个男人到为了这个男人坐牢,过往的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脑袋里一页一页的翻过,徐项俭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11年前徐项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N市最著名也是全国排名领先的N大。由于从小就喜欢小动物,N大的兽医学又是国内顶尖,报考时徐项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兽医学专业。
那时的他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如果不是遇到了喻淞,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男人。
徐项俭家境优越,又是家中独子,家里是极宠的,高中时他不愿住学校宿舍,就自己用积攒的压岁钱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小套间,但平日都有母亲照顾,几乎没有自己独立生活过。初进大学的让从没有独立生活过的徐项俭很不适应,一开始完全是手忙脚乱。
而喻淞当时正负责新生接待,徐项俭就是被他领着去新生报道和缴费的,两人在言谈中很是投机,又恰好喻淞是高他两届的直系学长,两人相熟后喻淞教了他很多,教他如何跟舍友联络感情,教他如何整理收纳东西,甚至手把手教他洗衣服,每天早上喊徐项俭起床前还会先买好早饭。
虽然生活自理上看起来一团糟,但是徐项俭在专业课程上却是极具天赋的,无论是动物病理判断还是用药都堪称专业第一,连主课教授都赞不绝口。
就是这样的徐项俭,深深地吸引了喻淞。
喻淞是天生的gay。
起初喻淞仅仅是觉得这个新学弟有着精致的眉眼,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润,漂亮得有些过分,就像直男欣赏美女一样,自然而然地想要多照顾他一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细雨润泽后的江南小镇,徐项俭在成长中不经意展露出的风情让喻淞欲罢不能,借着留校读研的天时地利,喻淞对徐项俭展开了激烈的追求。
喻淞的追求为徐项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徐项俭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接受并且喜欢男人的。
已经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三年的他,很快将依赖之情转化成了对喻淞的爱情,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甚至不惜与父母大吵一架强硬出柜,然后他从家里和宿舍搬了出来,和喻淞同居在了一起。
徐项俭彼时年轻气盛傲气十足,不愿雌伏于喻淞的身下,而外表温文尔雅的喻淞在床上却又意外的强势,所以,尽管两人感情如火如荼,他们在床上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当年应该入狱的人其实是喻淞,是徐项俭帮他顶了罪。
徐项俭大学毕业的成绩非常漂亮,拿到毕业证的徐项俭兴冲冲地跑回他和喻淞的小窝,打算就自己将来留校读研还是出去找工作与喻淞好好商量。
一打开门,却看到客厅的地板上倒着一个不断□□的陌生男人,略微发白的头发显示出男人已步入中年,刺目的鲜血从他捂着头的指缝间不断涌出。而喻淞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右手紧握着一个还在向下滴血的舞女铜摆件,
被开门声惊醒的喻淞仿佛生锈的机械娃娃一样,慢慢扭过头望向徐项俭,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地说着:
“阿俭……怎么办……我……他想□□我,我就砸了他一下……”
“怎么办……阿俭……我……我杀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阿俭……”
徐项俭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用冷静得近乎冰冷的态度向喻淞快速下着指令,“闭嘴,洗手换衣服,赶紧出去。”
“阿俭,去……去哪儿?”
“随便,离开这里,快点!”
看着喻淞关上门离开,徐项俭迅速换上了喻淞脱下来的血衣,擦干净铜舞女上喻淞留下的指纹,自己紧紧的捏了两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现场后,拨打了120和110,向警方自首。
回忆到这里,徐项俭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直到现在他都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和冷静,也许对当时的自己来说,保护喻淞就是他唯一的信念吧。
之后发生的事情,徐项俭回想起来都烦躁不已。
在得知徐项俭伤了人后,他的父母火速赶到了公安局。
印象里斯文有礼、浑身书卷气息的父亲暴怒得像一只喷火的霸王龙,在控制不住狠狠地甩了他两个耳光又踹了两脚之后,留下一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被警察架着离开了拘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