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 (筱禾)

所以超越在信里头只是针对他们最后那两次争吵为自己解释了一番，他想让苏伟知道他在他们的交往中，在这段感情中付出了些什么，为苏伟做了什么，并且承受了些什么。超越没有将信发到微信中，他反复修改，犹豫了半晌，最后胆战心惊地发到了苏伟的电子邮箱内。
超越压苏伟对自己的真情，于是满怀希望，同时又忐忑不安战战兢兢地等待苏伟的回应，然而等待的结果是没有回信，没有留言，没有电话，爱情故事里男主人公突然地出现在绝望的女主人公面前的场景更是无从谈起。超越更加绝望，他想既然绝望，那就不顾一切地再次给苏伟写一封信，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苏伟对自己的那些指责逐一地解释说明，超越痛苦地想，就算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在一起，他也不想自己在苏伟的内心留下一个那么不堪的记忆。
然而苏伟还是没有回应……
超越此刻开始把思念转化成恨，他恨苏伟的绝情，恨自己的痴情，甚至开始愤恨他遇到一个叫苏伟的男人，并且还掏心掏肺地爱上了他。
超越并不知道，除了分手的头一两天苏伟还去看看那个他和超越联系的信箱，期待超越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之后他就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地不再登陆那个信箱。超越更不知道，此刻，苏伟已经对他老婆出柜了。

第三十八章

苏伟也说不清楚，有些事是他的潜意识，还是就是那么巧合。那天上午妻子李雯电话里说她晚上带孩子住她娘家，还问苏伟下班后是回家还是去哪边父母家吃饭，苏伟想也没多想回答，他就餐厅随便吃一口回家。
当晚苏伟就和人约好见面，当然唯一的目的就是上床。苏伟感觉对此有些上瘾，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见了六个人，他很吃惊并且很高兴，很享受，自己原来还挺受欢迎这一事实。苏伟回想他在认识超越之前可能是太执著于认真地找一个谈感情谈恋爱的人，而错误地以为自己只会遭人白眼，他还记得曾经有人似乎是好心更是不无讥讽地对他说：“你这样的就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吧，别出来混了。”
此刻，已婚不但不是什么约人的障碍，还是一个搪塞的好借口。因为约炮只需要知道对方身材如何模样如何年龄如何，其他的并不重要。他遇到过一个看起来挺单纯的小伙子，做过之后对苏伟流露出好感，于是苏伟告诉他自己已婚，他前任男友就是因为这个而无奈伤心分手的，他不想再伤己伤人了。
而另一方面，苏伟也开始让自己降低要求，或者说改变观念，改变寻求快乐的那个点。他不再因为试探对方来点象征性的sm 被拒绝而沮丧，更不追求感情和快乐合一的体验，他开始学习品位每一个不同的男人所带来的新鲜刺激，特别是当他看到对方对自己满意时候，苏伟体会到的成就感省过了一切。
苏伟给自己设置的唯一底线是安全，他不想自己是个愚昧愚蠢的人，所以他是抱着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态度去约会。他也不相信“1的感染几率低于做0的人”这样并没有太多科学依据的谎言，因为嫖妓的直男被感染到的例子一点不少。
那天晚上九点多，苏伟正在一个连锁小旅店里和人忙乎，他看到李雯给他电话。苏伟看了看手机，然后他几乎没多想地选择直接关机。
李雯自然感觉如雷轰顶，她确定苏伟没回家也没去他自己父母那里，并连电话就拒绝接听，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苏伟去了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干了背叛她的事情。不过李雯还是先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接下来她要听苏伟如何对她说清楚，如何辩解，扯谎，如何隐瞒他做的事情。
苏伟一整天都不接妻子的电话，他也想了一整天，然后他给李雯留言：我去学校接孩子，我在家等你，我们谈谈。之后苏伟很早就离开单位，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就放在父母家里，并请父母帮忙照看，然后去买菜并回家做了顿算是丰盛的晚饭。李雯回家后看到苏伟这一表现微微吃惊，她猜测丈夫用这样的方式开始表达歉意，可她更预感到苏伟要对她说什么，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并且要求离婚。
李雯一直以来的观念就是：她李雯还真不怕苏伟跟她来这套，他如果真做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都不用他闹着离婚要自由，她会请他出门。虽说有这样的思维观念，有这样的心里准备，更有这样的魄力，可李雯发现当真的预感到事到临头，她是那么的害怕，她宁可听苏伟跟她道歉求原谅，宁可知道苏伟是一时糊涂，宁可苏伟是个胆小怕事，没有魄力的人……和苏伟夫妻这么些年，李雯知道苏伟是个不喜欢多事惹事，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但又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苏伟能感觉到，虽然妻子对自己冷着脸，但其实还是很配合很给面子地回答了苏伟的问题，比如茄子是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他高压锅里酱的牛肉熟了没有，糖醋排骨这次是想甜一点还是酸一点……这让苏伟很难过难受，他几乎没有了和妻子谈话的勇气，只是他知道李雯一定会问起昨晚的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伟为妻子倒了半杯红酒。
“我不喝”李雯说着阻止。
“喝点，这酒不错， 味道很正。”苏伟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酒杯。
之后夫妻二人安静地吃饭，起初苏伟感觉到李雯似乎一直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直到他听李雯问：“你不要谈谈嘛？怎么不说话了？”
苏伟直视妻子显得冷淡的目光，他突然想起超越，尽管他总觉得超越性格淡然冷漠，却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注视自己，他的眼神中或者是兴奋热烈或者是哀愁悲伤，或者从来就不敢直视自己，却从没有这么冷冷地注视自己过……
苏伟咽了口中的饭菜，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开口，低声说道：“……我觉得我有同性恋的倾向……我也是这些年才明白……我应该告诉你……”苏伟这三句开场白是他想了很久的，他只能这么表达。
预料之中的，李雯整个人几乎呆住了，她呆望着丈夫，目光从冷淡从防御性变的惊恐和茫然。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把我能懂的都告诉你……这事对于我自己一开始也是特别难理解难接受……”
沉默。
“昨晚你在哪？跟谁在一起？”李雯惶恐中问了第一句话。
尽管难启齿，苏伟还是回答：“在一个旅店，和一个男的……”苏伟说完马上又补充一句：“才认识的，都不太熟。”
李雯流露更加诧异的表情。
“你想跟他好？”李雯问的第二句话。
苏伟再喝口酒，并边给自己倒酒边回答：“没想……现在就算谁也不认识谁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李雯突然提高声音质问。
苏伟一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想以后经常到外面找同性恋？让我同意？”
“没有！我没那么想过。”苏伟断然否认。
李雯也楞了一阵：“……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李雯说着开始泪如雨下：“既然你自己已经知道很多年了，你就自己知道好了！你告诉我是想离婚嘛？你想让我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苏伟呆呆地注视妻子。
“你说话啊？！你到底想要什么？！想离婚你直说出来！！”李雯几乎是哭着怒吼出来。
苏伟也克制不住情绪，他也顿时眼圈红着凑到李雯跟前，然后一把抱过痛苦的妻子，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回答：“我不知道想要什么，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为了离婚，真的不是……”
李雯无力地伏在苏伟怀中流泪，她甚至也楼住丈夫的腰身，好像俩夫妻在抱头痛哭般。
急风骤雨般的激烈过去后，李雯似乎平静了很多，她了解过丈夫是如何发现自己是同志后，说她还是不能相信苏伟是同性恋，因为她在电视上各类媒体上见的同性恋都一看就觉得不是很正常，跟一般人不一样，而苏伟跟一般人没有区别。
“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什么样的都有……我喜欢各种手表可能也算是一种表现吧。”苏伟回答。
“你喜欢戴手表这些装饰，喜欢穿得整齐，爱干净，不喜欢邋遢……”李雯说着，夫妻二人好像在合力找出苏伟是同志的有力证据：“可这算什么，这样的男人很多，我外公就一辈子特别爱干净爱打扮还喜欢裁减衣服，可也辈子外面出轨找女人，就我外婆去世，他都这么把岁数还琢磨找女人呢……
俩人再次沉默。
“那方面，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结婚前手淫太多造成的，我还记得书上那么写的，说男生青春期手淫太多会有严重后遗症……可总体说咱们挺和谐的，我也从来没觉得你有问题……”
苏伟低头沉默。
“你跟我结婚那会是不是特别难过？不愿意跟我结婚？”妻子问。
苏伟抬头，很肯定的语气：“根本没那事！……”苏伟叹口气：“我那时候就觉得找个人漂亮，素质高，还愿意跟我结婚的女人很难，相亲见那么多都看不上……跟你结婚的时候，我不敢说我很幸福，我也不太懂那些，但绝对很高兴，觉得自己的老婆人漂亮，人好，哪儿都让我很满意，就很知足那感觉，一辈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