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 (筱禾)

超越挂了电话，他心情并没有给苏伟表现的那么轻松愉快。

第十六章

那天星期二的早晨，李雯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学前班，苏伟买好了早点，热了牛奶放在餐桌上。李雯站在浴室门口，看着正在刮脸的苏伟，开口问：“你最近怎么总是周末那么忙，不是出差就是加班……”
苏伟当时感觉心猛烈地跳了几下，他看看镜子中的自己，稳定情绪，再扭头斜眼看看李雯。妻子表情严肃疑虑，甚至有那么点焦虑地看着苏伟。
苏伟突然间好像失去控制地，有些烦躁，回答：“废话……工作嘛……”
“连着几个周末，你真加班还是假加班啊？……”李雯继续说着。
苏伟沉默，他想赶紧洗漱完毕，他想避开李雯。
“我告诉你，出差老实点，不许看别的女人啊……”李雯说的时候已经笑了起来：“你是我的……”李雯语气是警告，可更象是撒娇，是流露宠爱恩爱……
妻子这样的态度，让苏伟瞬间感觉难过，他回身对李雯笑笑，李雯已经凑到苏伟跟前，苏伟就情不自禁地摸摸妻子的头发，甚至是搂一搂李雯。
“这周末我在家带哥哥妹妹，你出去逛逛。”苏伟说。
“把他们放爷爷奶奶那边，咱俩周末出去，我一直想买件大衣，你陪我看看……”
“不去不去……”苏伟断然拒绝，同时松开搂住李雯的手：“你想买什么你跟你那些小姐妹去呗，我又看不懂。要是咱俩出去就去香山爬山。”
“我才不去爬山。”李雯也拒绝：“你还让我跟我那些闺密出去，跟她们一聊天我就怀疑你外面有女人，我说你这人就给你身边放个女人你都不多看一眼，她们都说别被男人的假象迷惑……”
“无聊，上班去了。”苏伟再次想躲避李雯。
“你不吃饭了？”
“没时间了。”苏伟回答。
“你给你包个烧饼夹个鸡蛋路上吃……”李雯边说边忙着到厨房准备。
苏伟搭乘地铁去单位，他认为搭乘公交第一是方便不堵车不限号省油钱，第二是多走路锻炼身体同时为环保为首都空气质量尽一份微薄之力。 他家那辆车是两年前买的，当时李雯想买辆日本车，苏伟坚持还是德国车好，李雯问：你是不是拒绝日货？苏伟回答：我怕被砸。
苏伟一路走着吃着早点，他脑海中依然是妻子连忙转身给他带早点的身影。苏伟对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假如他也被某二逼电视台大街上随机采访问到是否幸福，他一定会说他对自己的生活现状……他知足。至于幸福不幸福，苏伟没亲眼见过无比幸福的生活是个什么样，所以他不幻想，就象他从不幻想天堂里随处都是美酒帅哥，可以天天豪饮，淫乱，性虐。
苏伟感觉自己从小除了会学习和傻玩，其他什么都不懂。他小学二年纪带头欺负过智障同学，让那同学下跪，然后他被老师惩罚给弱智同学下跪。他嫌老师上课把已经讲明白会做的题目又讲一边，于是脱了鞋和袜子，去踹前面的同学，然后被老师惩罚那一天光脚。苏伟回想他在被惩罚时候肯定是痛苦过，但很快他就忘记了，因为实在是快乐的事情太多了，他只能继续快乐。
准备初考那年，苏伟算是第一次对成人的世界有些许认识，父亲被拘禁甚至进了看守所，于是苏伟就陪着他妈四处求人，哭诉，为搭救父亲奔走。苏伟眼见他那一肚子心眼的母亲哭得声泪俱下，他也很配合很自然地陪着母亲黯然泪下，等他们母子出了那人家，他看到母亲脸上带着满意甚至得意的笑容，并夸奖苏伟：妈亏得有你！
苏伟从小到大就没有父母恩爱和睦的印象，或者说他们肯定有，他却从没注意过放在心上。苏伟就记得他妈跟他爸天天打架，他妈天天要离婚。中考那年，母亲终于如愿离成了婚，接下来她要求苏伟找他父亲谈复婚。
苏伟起初是不同意的，他觉得离婚挺好的。但他母亲问他愿意不愿意他和他小弟弟马上接纳一个继父？苏伟傻眼了，他觉得家里有他陪着母亲和弟弟就够了，哪儿又整出个继父来，看来说服亲爹回家是必须的。
苏伟有十足的信心让父亲回来，这份信心从何而来，苏伟当年完全说不清。今天看也许是他了解父亲，父亲一些时候粗暴丧失理智，可他是个简单的人，而且苏伟一直知道父亲非常在意自己和弟弟。父母这一辈子打打闹闹的关系中，苏伟觉得他们都各自一把心酸泪，有满肚子的委屈，可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相比较父母，甚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婶婶，舅舅舅妈，姑姑姑父，姨姨姨父，堂哥堂嫂，表弟弟媳等等，所有苏伟能有些深入了解的那些人实实在在的生活，苏伟觉得自己并不差，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甚至过得相当不错，他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他一想到他们，他感觉幸福。
那天早上雾霾特别严重，苏伟先是嗓子干涩，等出了地铁往单位走，苏伟小跑起来，他感觉呼吸都不顺畅。手机短信提示，是超越发的：捂住口鼻，最好带口罩，我金不换的大宝贝不是大功率吸尘器！
苏伟看着笑了，他马上回了一句：今天能不出屋就别出屋，尽量在室内。发过后苏伟想回避也回避不开地想到什么，他完全一样的短信内容也给妻子发了过去。苏伟抬头，看见单位大门，他突然感觉松口气，他马上要投身工作中，想那里的事那里的人，他愿意。
孟超越那天非常不爽。超越所在这个私人公司管理还是非常严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级别，包括超越的老板。超越捕风捉影地听说公司大老板曾经在一个当时他不在场的酒桌上对超越老板说，可以考虑给小孟这小伙子提一级，然后这事情就被这老板给压了下来。
超越以为他凭借自己超凡的忍耐力，以及逐渐学会的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的能力，已经将这只海龟搞定。比如有一次老板在北京周边谈生意，直到星期五晚间11点才结束。其他随行人员都回酒店睡觉，第二天可以舒舒服服吃个早餐，甚至在当地逛逛，然后回京，可超越这老板说他周六早上要到首都机场赶飞机。此刻高铁也没有了，他又不想早上三四点出发，他甚至准备把他的司机连夜从北京叫过来。
首先超越知道老板周末出行不是工作，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应该是不能说出口的事情，比如和他家人朋友出行等。超越心里阴暗地想，他这肯定是去找情人会外室，当然也不排除这人其实也是个同志，到外地睡炮友。无论怎样，超越当机立断，马上向酒店要了一辆奥迪，连夜把老板送回了北京。
这之后，超越发觉老板跟他除了说工作，也开始瞎扯淡了，不过超越没有一句爱听的，因为这孙子不是说北方的空气不好北方的食物粗糙，就是北方人粗鲁不文明，超越面带笑容温顺地听着，心里说下次把你领我们家那嘎哒，削你。
每次公司大老板来时，超越看出他老板是很在意很紧张，所以超越也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怠慢，把整个行程安排得让老板们都很满意，他甚至有机会和大老板说上几句话，大老板问超越是哪儿的人，还说算半个老乡，可谁想到自己这老板人这么邪恶。
快到了下班时间，超越心情不好，他独自到公司外面买奶茶，并给苏伟打电话。
“今晚能出来吗？”
苏伟没马上回答。
超越高兴了：“出来吧，陪陪我，我心情不好。”
“怎么了？”对方问。
超越于是讲了疑似老板把他提级压下去的事情：“你说我找他问问好不好？就侧面问问。”
“你傻啊。”
“我不提我才傻吧，他是看我好欺负。”
“靠，你不想干了，他是你私人公司顶头上司，你必须‘好欺负’，不好欺负你就该走人了。”
“难道他也是那啥爱好者？！必须欺负我，不欺负我就不能活？！跟你一样？ ”超越说着笑了。
“我没欺负你……”苏伟冷淡，严肃回答。
“哼，你说话不脸红吗？”超越此刻已经忘记工作不愉快，他感觉只要是和苏伟说话，在一起，无论怎样他都能马上快乐起来。
“我只不过是奸淫你虐待你。”。
“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超越有些得意忘形，他说话声音略微大了些，若得大街上有人对他侧目，超越连忙拿着饮料离开。
苏伟的意思是让超越再耐心感觉感觉，如果他这老板因为对超越工作不满意而阻止给超越提级，超越是能感觉到的。可如果是其他原因，比如就是因为大老板的无心建议，让这个老板误会超越有意越级表现而不满，等过一段时间，他就没事了。总之如果超越此刻提出来，不会对提级有帮助。
苏伟的一番话，让超越感觉很有道理，又很感慨这人事关系真他妈的复杂，他真的不适合，他还不如去读书。
“读书一样有人际关系问题。”苏伟说。
“是啊，有人就擅长这些，有人不擅长。你肯定也擅长吧……”
“我不擅长，自己这儿还搞不定呢。大不了就一辈子是个干活出苦力的，往上爬当官都没咱的份儿呗。”苏伟说的时候还叹气，语气里还有些自嘲。这是超越第一次听苏伟说到工作的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