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也是紧张过头了些, 装睡并不成功, 尤其是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出卖了它的主人。
“子寻, 你醒了。”
沈奕拨动了两下秦溯的睫毛,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秦溯的伪装。
伪装失败,秦溯睁开眼,下巴蹭了蹭沈奕的发顶,“安平可是要起了?”
“什么时辰了?”
沈奕稍避开秦溯的怀抱,坐起身来,向窗外看去。
“应是卯时。”
秦溯也跟着坐起来,捏了捏肩膀,“我先起了,今日太学休沐,时辰尚早,安平再歇息会。”
秦溯一向有早起练剑的习惯,当下也利落地起身下地,将门外候着的赤水叫进来更衣。
沈奕靠在床上,看着赤水给秦溯先穿上了一件金色软甲,“子寻今日要去哪?”
秦溯也低头看了一眼软甲,“我倒是哪也不去,只是时时穿着软甲习惯了,这是父皇在我初次上战场之时命人打造的金丝软甲,看上去又轻又薄,但是极有韧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着便心安些。”
两人说话间,软甲已穿戴好,赤水给秦溯穿上外袍,绛紫色的窄袖长袍倒是格外适合练武,等会再更衣出门的时候也好再换。
“安平,你先歇息,我先走了。”
整理了一下衣领,秦溯带着赤水等人离开。
沈奕也没赖床,起身看起书来。
等花溪打着哈欠起来,秦溯也练剑回来,三人一同用过早膳,沈奕便要告辞了。
秦溯看着沈奕收拾好行礼,亲自送出宫门。
正当秦溯看着沈奕的马车越走越远的时候,旁边一辆慢悠悠的马车从她身边路过停了下来。
秦溯侧眼看去,是秦邈宫中的。
马车停下,秦邈从里掀开车窗帘子,“如此不舍,你怎不跟沈小姐一起去丞相府算了?”
“我倒是想,”秦溯也不客气地回话,“你这一大早是要上哪去?”
“今日老三设宴,你该不会是忘了?”
秦邈靠在窗子边,打了个哈欠。
“我自是没忘,但是也无需如此之早啊,不是设在午时吗?”
秦溯险些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是午时不错,只是我还要去见个友人,自然要早走些,你且快准备准备吧。”
秦邈说完,放下了帘子。
“你只说你去见人不就好了?何必再扯什么赴宴之事,当真是没话找话闲废话。”
看着秦邈远去的马车,秦溯低声嘀咕,不过秦邈倒也提醒她了,是得早些准备准备,今日赴宴,需得打起精神来。
在秦溯先后送沈奕和秦邈离开半个时辰后,秦邈和沈奕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坐在茶楼的包厢中,沈奕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二皇子,有些不解,“二皇子殿下若是说长公主殿下教习礼仪一事,在正阳宫中便说了,何必再特意相邀?”
“沈小姐误会了,并非此事,我是另有一事相问,不知沈小姐可能解惑?”
秦邈惯爱捧着茶杯,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同沈奕说话。
“二殿下请讲。”
沈奕也端起茶杯,稍有些戒备地看着秦邈。
“沈小姐不必紧张,此事亦是关于秦子寻……和沈小姐的。”
秦邈接着往下说,“我已有耳闻,听说现在京中热议,沈小姐当是京中第一才女,先在此恭贺沈小姐了。”
沈奕听秦邈这样一说,便想起来上次秦邈鼓动自己去赛诗宴夺头名一事,这名号也是从上次的赛诗宴上传出来的。
稍有疑虑地看了一眼秦邈,沈奕略微谦逊地颔首,“虚名罢了,不过此事到还要多谢二皇子殿下,若不是二皇子殿下,想必也无这回事。”
如果不是秦邈提出的条件,沈奕虽也会看在杨怡的面子上去赛诗会,但未必会在乎个名次输赢。
“客气客气,”秦邈稍一拱手回礼,“沈小姐之才,自是整个大雍皆难寻,纵是男子,能与沈小姐相较的也无一二,若是珠玉蒙尘,终不见天日,总是可惜,此为沈小姐应得。”
“二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沈奕觉得自己即将要听见什么不得了的事,而这件事和之前二皇子要求她,秦溯还有晋少云所做的三件事背后的目的有关。
秦邈沉默了一小会,笑着看向沈奕,“不知沈小姐如何看待女子登基为帝一事?”
倒吸一口凉气,沈奕险些未能端稳手中茶杯,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二殿下慎言。”
“此楼中都是我的人,沈小姐放心,若不是安全的地方,我必不敢开这个口,”秦邈声音也低了一些,“既然说开了,我便不瞒着沈小姐直说了,我意拥簇秦子寻上位,不知沈小姐如何作想?”
果真是秦溯,沈奕惊疑不定地看着秦邈,“且不说二殿下说的是真是假,便当是真的,二殿下又何必与我说这个?我不过是一介女子,如何作想又有何用?”
“沈小姐谦虚了,与沈小姐说这个,其一,是因为我相信沈小姐是靠得住的人,而且同子寻的情谊也是非同一般,既如此,需得知会沈小姐一声,早做准备,其二,沈小姐之才绝非平庸,若能助子寻一臂之力,那子寻定当是如虎添翼,这全看沈小姐想不想。”
秦邈循循善诱,“且自古以来,谁也未曾说过女子便不能成大事,远有诸位巾帼英雄,名留青史的六大女官,十大才女,皆是为国为民,何曾逊于男儿?往近了说,太-祖开朝的三十六位大功臣中,亦有三位女子,想必不用我说,沈小姐亦知晓,所以沈小姐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不得不说,秦邈说得在理,而且沈奕也非头脑愚钝之人,前言不过托词,现听秦邈一说,心中也有动摇。
更何况前一夜,沈奕刚听秦溯说完她的毕生夙愿,沈奕本就想助其一臂之力,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属实令人难以拒绝。
“我且一问,今日二殿下来找我一事,长公主可知晓?这是二殿下的主意,还是长公主的主意?”
这可是能抄家灭族的大罪,沈奕自然不敢乱说一句,虽看秦邈和秦溯关系亲近,但是她只信得过秦溯,并信不过秦邈。
“是我自己的主意,秦子寻虽日常行事荒唐,但亦是心细纯良之人,仅担心牵连沈小姐,劳沈小姐劳神,便舍不得让沈小姐受累,更不忍沈小姐随她提心吊胆。”
秦邈这倒坦率,之事一边说着,还一边为秦溯说好话。
秦邈说的这些,沈奕倒是相信,但她还是信不过秦邈。
“此事容我问过长公主殿下,二殿下见谅。”
沈奕不多问秦邈,她仍提着戒心,一切她只相信秦溯亲口对她说的。
“早有所料,但是我且问沈小姐一句,若是秦子寻不愿沈小姐为她涉险受累,沈小姐自当如何?”
秦邈并不意外地点头笑了笑,并不让沈奕现在表态。
沈奕仔细想了想秦邈的话,轻轻转着手腕的银镯,“长公主殿下顾念我,我自顾念长公主殿下。”
秦邈的视线在沈奕手腕上的银镯上停留了一会,接着心中有数,“且等着沈小姐的答复。”
言尽于此,二人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沈奕先行告辞后上了马车离开,秦邈坐在茶楼中,歪在椅子上,自顾自想着什么,合上眼,“但凡秦子寻有这沈小姐一半七窍玲珑心,我且不必受这个累。”
“殿下受累,”窗外一穿着便衣的影卫翻身进来,给秦邈捏着肩,“只是若长公主殿下如沈小姐这般,怕是也没了今日这些事,只求自保,未有敢为人先之举。”
“听你这般一说,沈小姐倒是同本殿有些相同。”
秦邈手一卸力,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还真是多有相像之处,连这身子骨也差不多,我怕是离成个废人不远了。”
“殿下定当长命百岁!”
正给秦邈捏肩的影卫看着茶杯也是一愣,忙从旁边重新倒了杯茶,低头跪下递给秦邈。
“且是说些鬼话给人听罢了。”
秦邈接过新茶杯,微合上眼。
“殿下为何不让正阳宫的神医瞧瞧?既然沈小姐的病症亦能医治,殿下的也未必不可。”
影卫不敢让秦邈就这般睡去,继续找话吵醒秦邈。
“本殿何曾没想过?只是我已探过那位花神医的底,她能治得了沈小姐,却治不了我,既如此,倒不如将此事瞒着秦溯,免她分心。”
秦邈又睁开眼,喝了些茶,养了些精神。
“殿下一心为长公主殿下,兄妹情深,当真世上少有。”
“兄妹情深?”
秦邈重复了一遍影卫的话,却没回答,只抬起手来,“去找老三吧,本殿累了。”
秦邈的马车往全福楼而去。
宫中的秦溯对这一切自然不知,她正换了身红底金绣的裙装,被赤水摁着戴那满头的金玉珠钗。
“只是去见几位皇兄,倒也不必如此郑重其事,且少给本宫戴些。”
秦溯只觉自己的头都被压得疼起来,脖子都快要酸了。
赤水为难得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四位教习嬷嬷,她们也没办法啊,“殿下且忍耐些,二皇子殿下这也是为了殿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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