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画卷在秦溯面前摊开,秦溯总算是明白了沈奕这气从何来。
“好安平这是拿我撒气来了,莫说是画卷,就是这些人都站在这里,可曾比得上安平半分?我已见过沧海,寻常江河湖湾如何能入眼?”
秦溯将人抱在怀中细声哄着,也不知是谁又将这些倒腾到了沈奕面前,害她如此。
“妾身姿色寡淡,当不得陛下美言,这些才是天下顶好的美人,尽供陛下挑选。”
推开秦溯的手,沈奕自顾自喝着汤,竟是全然不吃秦溯这一套了。
秦溯看着那汤,猛地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沈奕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压住沈奕的手,秦溯将汤端到自己面前来,“珍馐再多,也不合我胃口,抵不上安平给我送来的这一碗汤,选秀之事,我且来处理,日后安平可莫要再提了。”
秦溯将沈奕的意思猜了个透,沈奕才消了心头的气闷,拿起筷子用起膳来,“若是不让陛下纳妃,宫中只我一人,想必天下人该戳我脊梁骨,容不下人了。”
“这定然不会,安平且放宽了心便是。”
秦溯千哄万哄,总算是把人哄好了。
一顿饭下来,秦溯除了自己面前的清汤,其余的未敢动一口,生怕沈奕再多心。
午膳后,沈奕多在御书房中留了一会,秦溯顺带将最近实行的新政跟沈奕聊聊。
“破旧贵,富于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人想要从原先的位置上让出来,尤其是一些思想老旧,延用旧朝制度的小部分地区。”
秦溯边说着,边拿起两份折子,又扔了回去,摇了摇头,“顽固腐朽,无药可救。”
沈奕坐在秦溯身旁,拿起那两份折子看了一眼,“子寻还是太仁慈了些,这些人惯喜充赖,滚刀肉模样,就是料定了新皇登基,朝廷不稳,又如此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不能严苛,所以才肆无忌惮,子寻可先杀鸡儆猴,后再明罚实奖,此法一出,定然可行。”
“子寻不必担心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应当先下手为强,提前安排人将这些东西宣扬出去,先发制人,让那些顽固旧贵都认清形势,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上下一心,新政方才得以彻底推行,若是只治标,不治本,虚假的幻象总有日出而破的一天。”
沈奕说到这里,又同秦溯说起另一件事来,“正好借着这件事,先前师父同我说过的一种类似于民间通告的东西也可以推行起来,师父一直同我说过,这天下每日发生这么多的新鲜事,若能集成书册,一日一换,再价格低廉,定然可行,只是前期或许不稳,成败需得试过方知。”
秦溯看着侃侃而谈的沈奕,恍然大悟,如此难题,到沈奕这里,倒是迎刃而解。
“安平,得你当真是我毕生之幸。”
秦溯有点后悔没早点将沈奕拉来御书房,说不定从沈奕的角度,能看出更多的东西来。
不过现在也不迟。
秦溯从旁边搬出最开始那个卷轴,摊开来让沈奕瞧瞧。
沈奕面色微微一僵,接着恢复原样,应下来跟秦溯一同看去。
说起这卷轴,秦溯又忍不住想起写这卷轴之人,赞不绝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奇才等等。
沈奕只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却并不多说,更是一句主动的夸赞也无,甚至偶尔批评两句。
“子寻也不必将此看得太重,这通篇看下来,多为空洞广泛之言,并无具体之法,新政能有今天,还是要靠子寻同众位大臣之功劳,此人或许是误打误撞罢了。”
沈奕说完,秦溯顿了一下,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不等秦溯想明白,沈奕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也住了口。
正巧这时,御书房外卫子康求见,沈奕顺势离开,回永安宫去了。
卫子康又同沈奕打了个照面,二人打了个招呼后沈奕离去。
秦溯看着沈奕离开的背影,视线移到卫子康身上,“卫大人,朕好像……找着人了。”
卫子康同样疑惑地随着秦溯的视线看去,不明所以。
“来,朕交代你件事去办。”
沈奕回到永安宫后,还不等想刚才的事,便瞧见了晋太后的人,来请她前去饮茶。
也无暇顾及那些,沈奕先去了晋太后的宫中。
原来竟是秦溯的吩咐。
秦溯不用想便知道选秀之事应当和晋太后有关,所以遣人去同晋太后交代一声,取消选秀,另外后宫之中只会有沈奕一人,劳烦晋太后将此事跟后宫前朝都知会一声,谁也不许再提选秀纳妃之事。
“这陛下啊,当真是爱护安平,遣人将本宫好一通的埋怨,本宫本想着教你后宫管理之道,眼下看来,怕是没什么后宫给你打理了。”
晋太后说完后,笑着打趣沈奕,说得沈奕红着脸低下头去。
“是错怨母后了。”
“倒也不算错怨,只是母后少虑了,这天下独一份的宠爱,实是让人不敢想的艳羡。”
晋太后看得明白,这次算是自己好心办了错事了,不过倒也无妨,秦溯和沈奕感情甚笃,她也乐得清闲。
沈奕陪晋太后说了一下午的话,等回永安宫的时候,秦溯竟已经在宫里了。
“子寻今日不忙?”
沈奕看着在后院练剑的秦溯,想着今日中午秦溯只喝了一盅清汤,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便先让人传膳来。
秦溯收了剑,往沈奕这边走来,“也没什么大事,我想着这些日子疏于练武,已退步太多,便回来活动活动筋骨,对了,今日下午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沈奕顺口问道,擦了擦秦溯额角的汗,现在已到了五月初,天气倒也热了起来。
“写那卷轴之人,找到了。”
秦溯握住沈奕的手,边说边往正殿走去。
沈奕脚步微顿,“是吗?是谁?”
秦溯恍若未觉,“听卫大人说找到了,明日带进宫来,是一年轻女子,叫……
这我倒是忘了,不过倒也稀奇,写出这般卷轴之人,竟是如此年轻。”
沈奕听着秦溯所言,微微皱起眉来,不过倒也未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秦溯早起上朝,沈奕起身晚些,等用过早膳,却还未见秦溯人影,想起昨日秦溯所言,想了想,还是往御书房而去。
正走在半路上,沈奕就见秦溯和一女子正边说边往这边走来。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罗裙,娇俏灵动,走在秦溯身旁,好似一花蝴蝶一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秦溯竟也少见的神情轻松,偶尔应和两句,二人之间倒是和洽。
深吸一口气,本想转身离开的脚步却突然顿住,她又不做贼心虚,何必躲着她们?
这样一想,沈奕不避不躲,就站在原地,看着几人过来。
秦溯明显也看见了沈奕,特意往这边走来,眼中倒是和以往一样的情意,并无出入。
“安平怎会在此?”
秦溯先开口说话,沈奕瞧了一眼秦溯,并未行礼,秦溯曾对沈奕许过的特权,沈奕在宫中地位同她相等,不必遵循任何礼数。
“本想去瞧瞧陛下,却不想这般巧,竟在此遇见了。”
秦溯和沈奕正说着话,那鹅黄女子左右瞧瞧,笑着同沈奕招呼,“这便是皇后娘娘?久闻天下第一才女之名,而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草民胡媛儿,见过皇后娘娘。”
胡媛儿明显不会宫礼,行得不伦不类,那娇憨模样惹得众人生笑,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奕瞧着,并未发笑,“胡姑娘倒是率真可爱。”
“安平,这便是朕同你说过的那卷轴之人,不想胡姑娘如此年轻,竟有此大才。”
秦溯在旁边介绍道。
沈奕对上秦溯的视线,半晌未言,就在秦溯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沈奕却突兀地掩唇轻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安平笑什么?”秦溯这下有点懵。
沈奕敛了笑意,轻轻压了压眉尾,她笑什么,她是被气笑了。
秦溯在她面前就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沈奕只一看,心中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果然是昨日在御书房自己露了马脚,让秦溯起疑,今日这便来试探自己来了。
自己倒也是活该受这份气,不过气都气了,她倒要看看秦子寻接下来还要耍出什么戏台来。
“没什么,陛下可还有事要忙?那我便不打扰了。”
沈奕说完,便要回永安宫。
“皇后等等,”沈奕这一出倒是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秦溯硬着头皮开口留人,按原计划说道,“安平啊,朕有一事要同你商议,这胡姑娘并未京城人氏,在京中并无落脚之处,安平应当也是知道胡姑娘的安危有多重要,所以应安置在宫中,安平觉得安置在何处为好?”
秦溯说完之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却不想沈奕面上毫无波动,只是轻笑着颔首,“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安置在宫中,我倒是觉得永安宫最为合适。”
秦溯这下子当真是愣了,心里打起鼓来,但是是在摸不准,只能硬着头皮附和,“就照安平说的,此事便交由安平安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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