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粒一粒扣着制服衬衫的扣子,并且注视穿衣镜中自己。那眉、那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脱胎换骨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只有五官间与常靳的酷似,是这辈子无法抹去的,常家留给他的印记。
换好衣服,李契下了楼。他已经决定将过去的彻底抛开。
酒吧大厅,灯光绚烂,音乐节奏震耳欲聋。领班Tim,一个黄头发高个的男人见了他就笑说:“你就是阿玛尼啊?”
李契对于这句有点讽刺意味的玩笑无动于衷。
Tim眼睛一翻,笑骂:“不识相的小子,跟我走吧。以后你就在B区了。晚上八点上班,一个小时内,把每个卡座的卫生都打扫好。三点下班,要把地板都拖干净。勤快着点,客人喝完的酒杯要及时换。还有,把酒单上的酒名价格都记清楚了,弄错了没人给你赔。”
说着Tim突然停了脚步,一回头揪上了李契脸道:“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看脸色做事,别得罪了客人。客人可不是花钱来看你的臭脸的。笑!知道么?”
李契皱眉微微偏脸:“知道。”
Tim哼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既然都知道了,那边正叫人,你过去吧。”
李契扭过身,直接就走了过去。卡座里两个人几乎扭抱在一起,暗淡的光线下他并没有将他们看清楚就微微欠了腰说:“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他的话引来了一串女人的长笑声音:“哈哈哈哈~这小帅哥眼生啊,新来的?”
李契抬了头,这女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而旁边的男人也就和自己一般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也可以说没说穿,因为不过一层纱罢了,完全透明。男人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吧。你叫什么?今天来的?”
“小白。前一分钟刚上岗。”李契说。
“小白?”女人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冲他招了招:“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太可爱了吧?过来陪倩姐一起坐坐。”
李契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们。
那男人一下揽过女人说:“倩姐,他才刚来什么都不会呢~,让他先去学学规矩先吧。”
“好吧,好吧,那小白你就去拿点冰块来吧。”倩姐被身边人缠得脱不开身,笑着转头,只冲李契晃了晃手。
李契转身走了,一晚上,所有人都很忙没有人再教他什么规矩。而他自己也无头苍蝇一样在黑不溜秋灯光乱晃的酒吧里被人呼来唤去。他没喝酒没抽烟,可身上却已经染了一大股浓浓的味道。酒吧里什么人都有,时不时的还要被人摸个屁股,掐个脸蛋。到了凌晨三点酒吧里的客人才终于陆陆续续都散光了。大灯亮起,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场子。
刚才都还笑脸迎人的服务员们,这会儿都是一脸疲惫,呜呼哀哉地抱怨。李契也很累,他根本没有做过体力活,这一晚上在强烈的音响之下几乎让他耳鸣。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去和那些人搀合,还剩一点力气他立刻花在了抢食夜宵上,然后从杂物间拿了拖把开始独自打扫着他负责的那片区域。
“你的拖把太湿了。”
他正拖着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抬头一看,竟然是最开始领着自己去见老板的调酒师。
“你以前没做过这一行吧?”那调酒师说。
李契满头大汗,“嗯”了一声,将拖把摁进了桶子里要弄干一些,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叫Amy,以后酒吧的事可以问我咯。”Amy是个冷美人,面无表情说完这句,高筒靴在湿漉漉的地面转了圈就离开了。
李契抬了抬眼睛,就又开始专心对付那湿嗒嗒的拖把。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终于躺上了宿舍里的高低床上铺。另外一个人还没有回。李契累得有些迷迷糊糊,身体仿佛散了架轻飘飘的。明明很累,却一时之间难以入眠。
曾经的三个月,接近一百个夜晚,都有陆征抱着他拥着他。陆征的怀抱很暖,陆征的手很温柔。没有了自己,他是否也在失眠、难过?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满世界找自己?
李契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必须断了所有念想。曾经的一切,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怀念。
空气里满满都是陌生而怪异的味道,被子也是潮湿冰冷。李契让自己安静地躺着,并用手臂抱紧了自己。
这一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来。他睁开眼,恍恍惚惚就见一个男人光溜溜地只穿了一条内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李契又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再睡着。
那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叮叮咚咚地弄得直响。然后又是撕塑料袋的声音,很快泡面的味道就飘了整个房间。李契有些躺不下去了,这才坐了起来,看着正在呼啦啦吸溜方便面的男人。
“你醒了啊?”那男人把叼着的面吸进嘴里,看着李契一脸的自来熟:“也太能睡了,都下午四点了。怎么,昨晚上很累吧?”
李契挑眼看了窗外的天色,皱了皱眉头,再看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就不记得我了?昨晚上我还帮你解围了啊!我说那个Tim太不是个东西了,哪有刚来第一天就让你去接待客人的。”男人用叉子翻卷着面条说。
“哦,是你。”李契想起来了说。
“我叫Jerry啊。猫和老鼠你看过吧?你叫小白?蜡笔小新里的小白?”Jerry笑嘻嘻说。
“嗯。”李契意思意思点了点头。
“你啊,看开点咯,其实陪人喝个酒也算不上什么,钱才是真东西啊。我们是室友,也算有缘,以后就我Jerry哥罩着你吧。”Jerry挺着胸脯,一副蛮得意样子。
李契看这人脸上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分明稚气未脱的样子,眼神却已经会卖弄自己的帅气,不禁有些失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话尽管说!”Jerry低头喝了一大口泡面汤,喝完还哈了一大口气,美味极了似的。
李契没有接话,只是起床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下楼用梅姐的一百块在不远的超市买了毛巾牙刷沐浴露洗发水,再加上内裤。最后余钱所剩无几,最后几个硬币只能让他买得起两个包子。十五岁来中国以后他就没花钱买过东西也几乎忘记了钱的价值。他现在能体会得到,有钱,至少能让肚子是饱着的。
回到宿舍,Jerry已经开始收拾打扮准备上工了。本来平顺的头发被发胶喷得直立,像个鸡冠。他看了刚进门的李契一眼,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外套:“你的?怎么就掉地上,太糟蹋东西了。仿得还挺像,超A的吧?”
李契耸了耸肩:“不知道,随便穿的。”
Jerry顺手拿了过去往自己身上一套,左右地照了照镜子:“还挺好看的。”
“喜欢就送给你吧。”李契说。
Jerry的脸笑得无比灿烂了一瞬:“那怎么好意思,我可不白拿人家东西。喏,我衣柜里,你随便挑一件。”
“不用。”李契摆手说。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逗比的一段生活。
☆、那是个人渣
Jerry穿着李契的外套神气活现地招摇了几天,直到一天下班才神秘兮兮凑到正在大口往嘴里扒拉夜宵的李契身边说:“倩姐说这件阿玛尼是真货……我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
李契抬了抬头:“穿着吧。给你就是你的了。”
“啊!哥们你太够意思了。这样吧,以后我衣柜里的衣服你随便穿啊。”Jerry一脸感动地说。
李契笑了笑继续吃他的饭。
“欸,你小子穿得起真货干嘛来这打工呢,这是不是你以前金主送你的?”Jerry打量了李契说。
李契想了想,说:“算是吧。”
“你这金主也够给力的。”Jerry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李契:“说说。”
“说什么?”李契不解地问。
“说你自己啊,以前跟的那金主怎么样?男的女的?”Jerry认真问。
李契呛了一口饭,筷子在盒饭里扒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有男有女?不男不女?”Jerry追问。
“不,不,没女的。”李契说。
“哦~,难怪你不乐意陪倩姐。”Jerry恍然大悟:“没事,如果有公肥羊我一定介绍给你。嘿。”
“不用。”李契把炒饭里最后一点米粒扒拉得干干净净,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对Jerry说,“其实我还是个处。
Jerry的嘴巴变成“O”可以塞得进一个球:“难怪你被踹出来了,拿架子拿过头了吧!”
李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你何必呢!”Jerry一拍李契的背,伸出自己的手腕,露出一块表来:“你看看,这是倩姐今天给我的。你知道你那点工资不吃不喝得攒多久才能买得起?所以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跟钱过不去,摸一下亲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李契看了他的手表,起身把吃完的饭盒丢到了垃圾桶里。
这时有人叫了Jerry,他应了一声,站起来忽然严肃的拍了一下李契肩膀,更加一本正经的说:“我才不相信你是处呢,我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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