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交代阮清音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早点上床睡觉,自己开车出门。
马路上黑漆漆、空荡荡,跟平时的大堵特堵形成两个极端。
像穿梭在时空之外的隧道。
这样的空旷,反而让阮漠寒觉得安全。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孤独。
一路很快开到聆音,阮漠寒顺利在办公室找到文件,在开车去简宅以前,她给简铭打了一个电话,说明自己要到访。
她做事从来都这样有条理,绝不会白跑一趟让自己扑个空。
因为毫不堵车,开到简宅也很快。
柏静娴来开门:“阮总监,你真是聆音的中流砥柱,大过年还要麻烦你。”
看来已听简铭说明阮漠寒所为何来。
这样的漂亮话,阮漠寒从来都是听听就过,淡淡应道:“只是替褚经理跑一趟。”
柏静娴笑道:“你们真是好搭档、好朋友。”
朋友?阮漠寒心想,并不。
只是两人都与简烁这个人有关,因缘际会,有了奇妙的交汇。
阮漠寒从不认为自己除了王诺以外,还有任何朋友。
柏静娴带她进去:“请进来坐,阿铭签字的时候,阮总监喝杯热茶吧。”
阮漠寒跟着走进去。
屋里暖气极足,暗漆红色的古董家具,与古韵十足的年画对联倒很相配。
屋里一派春节景象,不落俗套,反而清雅。
阮漠寒细细打量一番,心想,这是与幼年的她和妹妹,擦肩而过的一番景象。
杨海宁坐在沙发上招呼她:“阮小姐,过来坐。”
给阮漠寒斟一杯茉莉花茶,暖雾袅袅,香气四溢。
茶几上摆满了坚果、桂圆、红枣,还有一碟饺子,守夜饿了时可以吃。
阮漠寒莫名问了一句:“什么馅的?”
柏静娴笑道:“鲜虾马蹄,阮总监要不要尝尝?”
阮漠寒摇头。
电视里放着阮清音痛恨的春节联欢晚会,正放到名家戏曲选段,杨海宁听的兴味盎然。
阮漠寒把需要签字的文件交给简铭,简铭拿起来翻阅。
柏静娴热情好客:“阮总监不吃饺子的话,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和水果刀。
简铭吓的扔了文件:“你别动刀。”
杨海宁也马上说:“你放下,叫芬妈过来削。”
阮漠寒道:“不必了,我很少在饭点以外进食。”
杨海宁点点头:“这倒是养生的好习惯。”
一家人这才作罢。
阮漠寒看看柏静娴,她怀孕应该三个月了,肚子看不出什么,只是脸庞略丰润了些。
对于简铭和杨海宁刚才的小题大做,她像是很不好意思:“他们太关心我。”
阮漠寒:“这是福气。”
简铭翻完文件,签了字,交还给阮漠寒:“阮总监,辛苦了。”
阮漠寒点点头:“简总,打扰了。”
站起来准备告辞。
杨海宁很喜欢阮漠寒,想留她聊天:“这就要走?不多坐会儿?”
阮漠寒:“还要回办公室扫描文件发给褚经理,海外那边等着的。”
杨海宁这才愿意放人:“好吧,路上小心。”
柏静娴送阮漠寒出门。
走到门口,阮漠寒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简烁不在家过年?”
柏静娴叹一口气:“她说在朋友家。”
“以前过年也叫她回来的,可她跟奶奶总吵架,跟她大哥也说不上几句话。有一年也不知为什么吵凶了,她指着奶奶的鼻子骂娘,奶奶说她乱了辈分,挥舞着拐杖把她赶出去。”
“阿烁再没回来过过年,算起来,也有六七年了吧。”
阮漠寒点点头:“留步,我先告辞。”
她走到车库去开车,墙角传来一阵细碎响动,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很微妙。
阮漠寒:“我知道你在那。”
简烁笑嘻嘻从墙角的黑暗中走出来:“要是我没踩到树叶,就能吓你一大跳了。”
像个想要恶作剧的孩子。
阮漠寒淡淡摇头:“不,从我进门以前,就知道你躲在墙角了。”
第16章
听了阮漠寒的话,简烁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明明躲得很好。”
阮漠寒点点自己耳朵:“你的呼吸,有声音。”
简烁觉得有趣:“你的耳朵,真这么敏*感?”
阮漠寒点点头。
简宅环境幽雅,周围一片静谧,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确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简烁猛然凑到阮漠寒耳边。
阮漠寒反应很快,立即抬手,捂住简烁的嘴。
简烁含糊着喊:“你手好冰!放开放开!”
阮漠寒:“你保证你不会再叫?”
简烁刚才就是想凑到阮漠寒耳边,突然大叫一声吓她一跳。
这时她被阮漠寒冰凉的手,用力捂住嘴鼻,连呼吸都不畅,赶紧点头。
阮漠寒放开了她。
她却再一次猛然凑近阮漠寒的耳边。
很守约定,没有大叫,却在阮漠寒的耳边,轻不可闻的吹了一口气。
邶城冬日,临近午夜十二点,虽没下雪,空气中都有结冰的感觉。
阮漠寒从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出来,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耳朵僵掉。
简烁湿热的呼吸,掠过她的耳廓,扩散到她最敏*感的耳垂,连同耳垂上那颗棕色的小痣。
像是舌头在阮漠寒的耳朵上舔了一下,极尽暧昧。
寒冷空气中的这一点暖,带来全身颤栗的触感。
还有简烁轻轻那一声:“呼。”钻入阮漠寒的耳洞。
这声音若是别人,根本听不到,可阮漠寒能听到。
似气声又不是气声。调皮的,顽劣的,撒娇的,妩媚的。
简烁笑嘻嘻:“你耳朵红了。”
阮漠寒冷脸:“太冷了,冻的。”
她不再理会简烁,准备向自己的车走去。
简烁:“这么着急干嘛?”
阮漠寒:“我要回办公室给褚行云送文件。”
简烁忽然说:“你知道吗?褚行云怀孕了。”
阮漠寒惊讶:“这么快?”
简烁笑笑:“她们都怀孕了。”
她们。指褚行云,还有她大嫂柏静娴。
阮漠寒忽然想起上次登门拜访杨海宁时,柏静娴给被杨海宁打了的简烁擦药,说了一句:“阿烁,等我生了宝宝,也还是一样疼你,你不用怕。”
她伸手想去摸简烁的头。简烁却一脸嫌弃的躲开:“谁要你疼了?无聊。”
这时,两人站着的一片黑暗阴影之中,忽然钟声大作:“铛!铛!铛!”
远处郊区,传来烟花和爆竹的声音。
午夜十二点到了。新的一年到了。
阮漠寒微微皱眉,想要拉开车门钻进去。
简烁拉了她一下。
阮漠寒皱眉回头,正想叫简烁不要闹,忽然一双冰凉凉的手,捂在了她的双耳之上。
阮漠寒一愣。
简若橙狡黠的一张笑脸,出现在她眼前:“你讨厌烟花和爆竹的声音?”
对,阮漠寒讨厌烟花和爆竹的声音。
那样过分喧哗盛大的声音,曾不断提醒她,热闹都是别人的,她和妹妹什么都没有。
可简烁怎么知道?
她刚才极微妙的一个皱眉,寻常人绝看不出来,只会觉得她一张冷脸,与平常无异。
简烁有时候机灵的过分,像会读人心。
不似人类,近妖,如同她一头浓密的墨黑长发,在黑夜里泛着妖冶的光泽。
笑容鬼魅又迷人:“不想听的声音,不去听就好了。”
带着笑又没有感情的声音,让阮漠寒想到远古童话,人鱼在浩淼的海绵,钻出来,唱着魅惑的歌谣,吸引着水手纵身一跃,从此葬身冰冷海底。
阮漠寒想甩开简烁的手,可耳朵被她用双手这样用力捂着,那遥远的烟花爆竹声,就真变得轻不可闻了。
简烁用力捂住阮漠寒的双耳,笑容却松垮垮的,挂在脸上,不达眼底。
阮漠寒心里一动。
简烁是觉得她要赢了吗?在两人的这场较量中。
她抬起手。
用与简烁同样冰凉的双手,捂住简烁的眼睛。
她清冷道:“那不想看的东西,也不去看就好了。”
压低的声音,像刺骨的冰雪:“你大嫂一定想不到,说在朋友家过年的你,一个人可怜兮兮扒在窗外偷看吧?”
简烁一下子甩开捂住阮漠寒耳朵的双手:“谁可怜了?”
她骂阮漠寒:“老女人!”
阮漠寒淡淡道:“人变老是客观的自然规律,跟每天日升月落一样,你这么闲怎么不去骂太阳?”
简烁:“我*日。”
阮漠寒:“真乖。”
简烁狠狠跺了一下脚,阮漠寒不理她,拉开车门上车。
不想简烁钻入副驾。
阮漠寒:“你干嘛?”
简烁:“搭顺风车。”
阮漠寒:“我要去聆音,你去哪?”
简烁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阮漠寒打开导航:“这哪里顺路?隔了十万八千里。”
简烁脱下靴子,把穿着薄透丝袜的大长腿驾在中控台上:“我刚跺脚的时候脚扭了,先搭你的顺风车进城,全当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了,然后我再打车去朋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