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这份“金丝雀”工作除五百万年薪以外,额外的福利。
两点,阮漠寒准时抵达那高端小区,简烁坐在小区外的一家咖啡馆等她。
简烁正在吃一个火鸡胸三明治,大口咀嚼,腮帮子鼓起来。
阮漠寒走过去坐下。
简烁冲她做一个鬼脸,舌头伸出来,白白嚼碎的鸡胸肉糊了一舌头,没有任何酱料。
她在模仿阮漠寒的吃法。
还问阮漠寒:“吃吗?”
阮漠寒摇头:“我只在中午十二点吃,而且只吃S家。”
简烁像是瞬间觉得索然无味,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扔进垃圾桶。
她指指桌上一副墨镜:“戴上。”
阮漠寒瞥一眼:“为什么?”
简烁笑嘻嘻:“因为我们在潜伏,需要伪装。”
她自己脸上,照例戴着那副猫眼墨镜,在聆音楼下盯梢褚行云时戴的那副。
阮漠寒伸手,把猫眼墨镜从简烁脸上摘下,戴在自己脸上。
纤长手指滑过简烁的脸。
简烁一怔:“你手好冰。”
阮漠寒不理她。
简烁拿起桌上那副方形墨镜戴在自己脸上,笑问阮漠寒:“好看么?”
阮漠寒淡淡:“没感觉。”
简烁哼了一声:“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潜伏么?我带你来看我下一个要追的对象!”
她,阮漠寒,简烁的金丝雀,被简烁带来看简烁下一个要追的对象。
简烁兴致盎然,像在玩一个超级有趣的游戏。
两人不再说话,简烁一脸兴奋的望向前方,盯着小区出口的方向。
阮漠寒静静坐着,身边走过的人,拎满大包小包的年货,还有红色的福字年画和对联。
连街边的枯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处处新春景象。
唯有阮漠寒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简烁一身黑色皮草,两个戴着墨镜像在演骇客帝国的人,坐在这番景象中格格不入。
像两个被春节专列抛弃在外的人。
因为阮漠寒从没体验过春节的乐趣。
姨妈姨丈家的繁华和热闹,是给姨妈姨丈和表姐的。阮漠寒记得一年年的年夜饭,摆满一大张圆桌,但阮漠寒和妹妹能夹的,也就是刻意摆在她们面前的炒青菜和泡萝卜。
阮漠寒记得有一年,她想给妹妹夹一块红烧鱼,被姨妈一筷子打在手背上:“怎么能吃鱼?年年有余懂不懂?鱼要剩到正月十五的。”
阮漠寒缩回手,妹妹在一旁拉她衣角:“姐姐,我不爱吃鱼,我爱吃青菜。”
受过苦的孩子,都早熟。
阮漠寒眼睁睁看着,表姐夹了好大一块鱼肚,姨妈笑眯眯:“好吃吗?剩半条到正月十五就行。”
转头又小声咕哝:“人人都夹哪还剩的到正月十五?贪心的孩子,没家教。”
“妈死的太早。”
阮漠寒埋头,深吸一口气。
她从小已知道,不能改变什么的口舌之快,最没意义。
忽然一只手,冰凉但坚决的,把她从回忆漩涡里拉了出来。
简烁语带兴奋:“她出来了!”
第15章
阮漠寒顺着简烁的视线望过去。
不出所料,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钟韵丽,手里挽着的人是徐董事。
钟韵丽不知从哪里买来一件红色皮草,看起来妖娆华贵至极,配着她红色的高跟鞋,整个人像冬日里的一把火。
简烁下一个要追的对象,是钟韵丽。
所以她那天才会突然出现在聆音楼下,因为她在观察钟韵丽,还顺手帮阮漠寒解决了午饭难题。
简烁望着钟韵丽,兴致勃勃跟阮漠寒讨论:“你觉得她怎么样?我觉得整体还可以,双眼皮割的有点假。”
阮漠寒:“鼻子好看,牙不够整齐。”
简烁:“腿不够直,但X挺大的,将就了。”
阮漠寒:“姿态挺拔,可以加分。”
简烁:“衣服品味太烂,我得教教她。”
冬日,午后,金主和她的金丝雀,坐在街边的咖啡馆,偷看加讨论金主下一个要追的对象。
兴致勃勃,专心致志,像在进行什么严肃的学术探讨。
简烁兴奋的说:“这可太有意思了!”
阮漠寒问:“为什么追徐韵丽就不算伤人?”
“你没看她跟那老男人在一起么?”
“跟老男人在一起又不犯法。”
简烁一脸得意:“可如果这老男人有老婆有儿子呢?”
简烁摸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给阮漠寒看。
视频里的男人是徐董事,背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看庙会灯展,旁边跟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女人,朴素的家常打扮,可见精力都用在了照顾男孩上。
看起来疲惫的容颜,尚见年轻时的清丽。
阮漠寒问:“儿子还是孙子?”
“儿子。”简烁说:“老婆四十多岁拼死给他生下的,你说要是他离开这对母子跑去跟钟韵丽结婚,是不是毫无人性?”
“人性”这两个字从简烁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阮漠寒淡淡道:“你前期功课倒做的很足。”
“那当然。”简烁收起手机,更加得意:“我还知道钟韵丽今天拉徐董事出门,是要去T家买大钻戒!也许他们已经约定要结婚了!”
阮漠寒一脸淡漠。
简烁失落:“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阮漠寒心想,还用问么?
简烁这样挥金如土的大小姐,在T家一定有相熟的导购。只要推测出钟韵丽想跟徐董事结婚的念头,到几个奢侈珠宝品牌一查,钟韵丽的行程一清二楚。
阮漠寒懒得解释,只问:“她当小三,所以你选她?”
简烁一拍巴掌:“对呀!是不是很聪明?”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是道德卫士?”
“道德是什么,能吃么?”简烁撇撇嘴:“不过她自己做坏事在先,我追她又踹了她,她难过,也是活该。”
“这就算上天给她的惩罚,我是替□□道。”简烁嘻嘻笑着:“这样,我们就不欠她什么,之后也就跟她没什么牵绊。”
“你。”阮漠寒纠正:“不是我们。”
简烁“哦”了一声。
阮漠寒站起来。
“你又要走了?”简烁听上去很孤单也很无聊。
阮漠寒不理她,径自走开。
简烁在她身后问:“你春节怎么过?”
阮漠寒:“我从不过春节,我讨厌春节。”
关于春节,她没有半点愉快的记忆。
简烁在她身后低声嘟哝:“巧了,我也是。”
******
除夕夜,阮漠寒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有一些海外客户,没有春节假期这一说。
阮清音在一旁翻遍电视频道:“为什么全都一模一样?”
生气的把遥控器砸开,电池弹出来。
感统失调在阮清音身上的表现之一,就是痛恨一切要求集体一致性的东西。
所以她和阮漠寒一样,深深的讨厌春节。
讨厌电视里所有频道都一样的春节联欢晚会,人们木偶一样穿着刺眼的衣服,鬼吼鬼叫,上蹿下跳。
阮漠寒走过去,把电池装回遥控器里,按开点播,给阮清音调出一部老电影。
阮清音安静下来。
阮漠寒听着窗外隐隐传来的烟花声,在一片安静中更加明显,觉得吵嚷难耐。
她塞上蓝牙耳机,女歌手清冷的声音传来:
“心属于你的,
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
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备注1)”
公司群里,突然弹出一条给阮漠寒的私信。
是褚行云找她:“阮总监,请问你在邶城过年么?”
阮漠寒回复:“在。”
不然她还能在哪。
她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小时候姨妈说她妈“死”的太早没家教,也不算完全说错。
她妈在跟一个男人出国后,就跟她爸一样再没回国过,就连那件事发生以后,也没回国过。
除了给姨妈留下一笔钱,的确跟没妈一样。
听到阮漠寒在邶城的消息,褚行云如获救星:“我和老公回老家过年,海外研发却突然有了突破性进展,有一份文件需要简总马上签字,如果今晚不签,很可能错失实验的最佳时机。”
阮漠寒问:“文件在哪?”
褚行云:“在我办公室密码箱里,密码六位数,我告诉你。”
阮漠寒:“可以。”
“我先去办公室取文件,然后送到简总家请他签字,再回办公室扫描发你,你可以马上传给海外的研究员,让他走那边的程序。”
阮漠寒头脑清晰,褚行云感动到想哭:“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跟聪明人一起工作,这时我要遇见一个猪队友,可该怎么办!”
她千恩万谢:“等回邶城,我请你吃十顿大餐!”
阮漠寒:“不用。”
对她这个不过春节的人来说,跑这一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从私心来讲,研发部是聆音至关重要的一个部门。聆音发展的好,阮漠寒才有更多年终奖可以拿。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好心或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