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红榜上公布着那些被重点大学录取的学生名单,叶禹凡在上头看到了李诗涵的名字——s大,金融系。
s大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金融系又是其名牌专业,看来,李诗涵考得很不错。然而叶禹凡觉得这个专业似乎并不适合她,印象中的李诗涵文采斐然,谦虚内敛,不像是能与金钱打交道的人。
不过这些恐怕也由不得她选择吧,毕竟金融和管理才是国内现在最受欢迎的专业,如果考了个好分数,谁也不会把它浪费在中文哲学这样不好找工作的专业上。这些,叶禹凡都是从当教育者的父亲口中听说的。
看了一圈,叶禹凡便想回去了,他在这个高中只待了不到半年,要说多么深厚的感情,其实也没有,残留下来的大多还是不太好的回忆,因为开学不久夏骁川就苏醒了……
叶禹凡缓缓折了回去,顺便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短信内容,是江雪发给他的见面地址。
李乐他们也都毕业了,专科院校毕业的学生如果不想继续深造,可以直接找工作。除了想从事纯艺术工作的李乐,其它人都将步入职场,有进小型广告公司的,有去报社做美工的,还有去做婚纱摄影的……他们的世界,仿佛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
听说叶禹凡回来,李乐都特别想见他。
慢悠悠沿着小道去乘公交车,路上叶禹凡遇见几个女生,叶禹凡认出其中一个女生,似乎是当时班上的文娱委员。她们正朝实验高中的方向过去,也看见了叶禹凡,聊天说笑的声音顿时轻了下去。
但叶禹凡没有打招呼,直接与她们擦肩而过,依稀听见身后传来“好帅”、“他是谁”之类的猜测,唯有那个文娱委员怔怔地看着他的方向,轻声报出了他的名字。
“那个人,好像是叶禹凡……”
“啊?是高一那年退学的?他怎么回来了?”
“真的好帅啊……”
叶禹凡一手松松地踹在裤兜里,目不斜视,直到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当年不受控制地从这里离开时,他是那么绝望、恐惧,觉得天地失色、没有明天……
可现在,阳光很好,微风拂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十五岁的无忧少年,日复一日地上学,按部就班地走在这条被安排好的道路上……
什么夏骁川,什么前尘往事,什么艺术家,什么s.a.fale,都是他的一个梦……冗长的,荒诞的梦。
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叶禹凡了。
这一路,你总会遇见最意想不到的分岔口,带着陌生的灵魂,跌跌撞撞,走向远方……
好在,现在的他知道,那里是哪里。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十年后
十年后。
叶禹凡坐在法国某小镇街边的咖啡馆里,一边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一边听着让人骨头都松散的爵士乐……他的手边,放着一本破旧的牛皮本子,那是莱茵八十岁的日记。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恬淡清俊的年轻人,就是名震艺术界的天才画家,s.a.fale。
当年,由于叶禹凡不愿意以真实身份面世,莱茵特地为他申请了名为s.a.fale的法国国籍,还把自己在塞纳河畔的一个工作室赠送给他。着名印象派画家莫奈也曾在附近创作……
一个月后,这位曾以“克里斯·费昂”名扬天下的博学家“伊尼斯·莱茵”,就因患脑癌不可治愈与世长辞。
有着新身份的叶禹凡参加完莱茵的追悼会后,并没有急着去做对方交代自己做的事,而是先想办法把柯竞从国内带了出来。
原本他以为,柯竞只要在经济上完全脱离邱松的掌控即可,于是给柯竞打了一笔钱,并为他买好了飞法国的机票。可他没想到,柯竞人还未到机场,就被拦了下来,之后半个月都与叶禹凡失去联系。
不得已之下,叶禹凡只得寻求克莱尔的帮助。克莱尔是莱茵的私人管家,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克里斯·费昂真实身份的人之一。莱茵临去世前,曾把叶禹凡托付于他照看,因为s.a.fale与莱茵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财产继承关系,所以很多细节问题需要他介入帮助。
克莱尔的效率很高,听说叶禹凡的需求后,连理由都不细问,直接行动,仅三天时间,柯竞就出现在了叶禹凡的面前。
叶禹凡万分惊讶,问克莱尔是怎么把柯竞带过来的,当时克莱尔恭敬地立在边上,轻描淡写道:“没有什么,我只是以国家名义邀请柯先生访法,送出信件后,就有中国方面的大使馆工作人员亲自送他来这里了。”
叶禹凡、柯竞:“……”
叶禹凡不知道克莱尔还做了些什么其它的事,那之后很久,都没有邱松的消息。其实想来也是,邱松仅作为枫叶集团的董事,并没有真强大到能在全世界的范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至多在国内有一定的独裁权。
但柯竞仿佛被关怕了,起初整天魂不守舍,总担心邱松会把他抓回去,那次去机场时被邱松拦住,回去后他整整被关了十天,就那几天,柯竞觉得自己快疯了……
叶禹凡觉得有些奇怪,问柯竞:“以前也没见你姐夫这么紧张地控制着你,为什么在你知道夏骁川和宋熙的事情后,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柯竞怔忡道:“以前他觉得我只能依靠他,但现在……”
叶禹凡问:“因为夏骁川?”
“我不知道,亲子鉴定是可以做,但我不想,也不愿相信……”柯竞捂住脸,难受地颤抖起来。
柯明峰还在时,他是个私生子,现在柯明峰不在了,他却连自己是谁的孩子都弄不清了。邱松来到他面前,是以“姐夫”的名义提供帮助,可他真正做的,却是让自己成为他的禁脔……现在邱松又告诉他,他可能是宋熙和夏骁川的孩子……既然他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还要绑着他?
“你说,我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柯竞幽幽地问。
那一段时间,柯竞的心理状况很糟糕,叶禹凡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用行动。
他带着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就像当年柏长青带着失魂落魄的夏骁川一样,从雪峰山到巨石柱,从红杉林到爱琴海……
他们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走了许多地方,在这个过程中,柯竞变化了很多,他不再愤世嫉俗,不再顾影自怜,但他也变得更加沉默。
一次,他们行至波士顿的瓦尔登湖,这里是自由主义的发源地,作家梭罗曾赋予其诗意之美,叶禹凡在旅途中读了他的着作后,便一直心生向往。可如今由书籍影响带来的旅游开发使这一片净土已经不复当年梭罗眼中的朴素自然。
好在,来的时候是冬季,游人尚不多,两人租了间湖畔的旅店,能烤火。
烤火的场所并非独享之地,而在几间客舍的中庭,一面向着湖泊。
如果是在旺季,一旦升上火,整个旅店的客人都会聚在一起取暖聊天。
可那一日,前来住店的却只有三个人,除了叶禹凡和柯竞,这第三人,便是邱松。
当邱松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怔。
男人指间夹着一根烟,他站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柯竞,沉声说:“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柯竞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惨白着脸往后退,邱松丢了烟,一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躲什么呢,我还能在这里吃了你?”
柯竞咬牙道:“放手……”
叶禹凡看着他们,只波澜不惊地提醒了一句:“邱先生,有话好好说。”
邱松难得瞥了叶禹凡一眼,那是他出现后看第一次正眼打量叶禹凡。
但他没放手,他对叶禹凡道:“我与小竞说几句话,不会做别的。”就拽着柯竞到边上去了。
叶禹凡不急不缓地朝火堆里头添柴,一边听那两人从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
在最初的平静过后,传来了柯竞暴躁地叫声,他问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他求他放过自己……
接着,是邱松难以抑制的痛苦:“他是很有本事……三年了,我每一天都在想着怎么把你找回来,打折你的腿,狠狠关你一辈子!你说你要自由,我何曾没想过放你走,可是我做不到……在你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想要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娶柯明峰的女儿?”
男人独特的声音里透着意思挣扎,叶禹凡几乎能想象到他是怎样绝望地抓着柯竞……
“就是因为你,我想更接近你……这三年,我也明白了……我爱你……小竞……”
空气中传来压抑的喘息,以及若有似无的低喃与啜泣……
叶禹凡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火烧着木柴,轻轻地噼啪作响,偶有劲风席卷而过,带走零星火沫,却让那柴燃得更望。
这一刻,叶禹凡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的往事,有与柏长青的,有与官林运的。
可最终,他却拿起手机,给江冰发了一条短信,“i miss you…”发送。
爱啊,谁也看不透,它的真实模样……
夏骁川,你说对吧?